17、夜训
菜地班所谓的枪，不过就是一根光秃秃的扫把杆子。郭从军没办法给他们调来真的枪械，但他能因地制宜。
比射击，三班在菜地荒废武功太久，无论是各种姿势的打靶，还是四百米应用射击，三班在全连都是垫底的存在。这毋庸置疑，没有在射击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就算是神枪手，疏于训练也必定惨遭屠戮。但唯独有一个科目，全连目前还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夜间应用射击，分无光源射击和照明条件射击。
无光源射击，又叫暗夜条件射击。指在无任何人工照明的情况下，对目标实施精确打击。这无论在步兵连队，还是在侦察连队，对于新兵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难以适应的科目。
夜间无照明条件下，光线来自月夜星光、敌人射击时的枪口火焰，且只能通过物体轮廓分辨目标和确认目标。在实施射击前，首先要能瞄的准。黑夜条件下，对于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来说，手里的枪和烧火棍没什么区别，不如抡着它冲到敌人阵地里和敌人拼刺刀。
夜战是传统，也是优势。比起对着黑暗瞎几把扣扳机来，精准的点射效率要更加致命。
在光照条件良好的情况下射击，经过系统训练的侦察兵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上靶，但是无光源射击，考验的不仅仅是射术，这其中的关键是找准目标，找平瞄具。
可以说，夜间射击的瞄靶远比扣扳机重要。所以没有射击条件的菜地班，利用夜间瞄靶的训练，能迅速地提高新兵的射击技巧。一旦适应夜训，那在光照充足的白天，对于应用射击而言，更加地得心应手。
郭从军是侦察连的骨干，是训练标兵，在侦察领域，特别是射击领域而言，他是当之无愧的学霸。他从他从军这几年的训练经验中，总结出了一整套夜间射击的理论，现在，他决定亲手，将这经验传给他的接班人。
趁着老广和表哥加罚五公里的空档，赵泽领到了他的“枪”。
严格来说，那扫把杆子并不仅仅只是根木棍儿。那上面用铁丝在一端圈成了准心护圈的模样，用细钉子代替了脆弱的准心。
而手持的这一端，老郭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罐头盒子，用剪刀剪成了缺口瞄具的样式。为了保证有些手感，那木棍儿上还加了配种。
就像过家家一般，赵泽杵着那棍儿感觉滑稽地不行。
就这？
“废话！”老郭倒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要不然我去给你找支八一杠来？”
他将赵泽领出了院子，往菜地前出了一百多米。在一垄辣椒地边，停了下来。
“听口令！”
赵泽立定站住，转身面对着老郭。
“野外侦察观测所，建立！观测目标：正前方，敌哨所！”
赵泽依令而动，持枪向前大踏步，卧倒在了辣椒地里。拨开挡住视线的辣椒苗，透过影影绰绰的菜叶子，他看见了一点灯火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他们的住所，院子里亮着一盏照明路灯。
“报告！正前方一百米，敌哨所确认。”
“人数？”
“……不详。”
“火力配置！”
“……重机枪一挺。”赵泽对着那盏灯，开始胡咧。
老郭似乎很认可，点头道：“我攻击部队预计一分钟后对敌哨所发起进攻，现命令侦察兵赵泽同志，对敌哨所重机枪实施歼灭。卧姿——装子弹！”
赵泽摸向腰边并不存在的弹匣，接着往并不存在的枪匣口装去，拉枪机，据枪，瞄准。
在瞄准基线上，院里的那盏灯异常耀眼，赵泽对着那灯光，稳稳地找平了瞄具，缺口正对准心，两点一线，延伸到那盏路灯上。
准心护圈下，只剩下了那灯发出来的光芒，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赵泽屏住了呼吸，扣动了食指下并不存在的扳机。
在有光源的情况下，没有其他光线污染和地面反光，没有蓝天和白云，没有阳光造成的准心虚光，夜间瞄准似乎显得更加容易。
赵泽心里不由不以为然，这如果是个一百米靶，手里如果拿着的是真枪，那只需要扣动扳机，那盏路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定当化作一片飞舞的碎玻璃渣子。
完全没有难度。
“报告，敌重机枪歼灭！”
郭从军点点头，忽然道，“左侧，敌步兵集群靠近，实施侦察！确认目标！”
赵泽半转身体，侧头看去，却见黑暗中两个身影自远处公路而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报告，敌步兵确认！距离三百！”
“人数！”
“两人！”
“歼灭！”老郭毫不犹豫下达了瞄准射击的口令。
赵泽立刻调转“枪口”，卧姿据枪瞄准。
可刚才还月光盈天的夜晚，在瞄具下却忽然一片漆黑。赵泽端着他的“枪”，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那两个目标在哪里，不由地道了一声奇了怪了，抬头再次确认目标，确实就在前边，只是被一堆辣椒苗和菜叶子遮挡，眼看越来越近。
“你在干什么？”老郭一脚踩在赵泽的腰上，“敌人都快冲到你眼前了，你还在瞄准具上找不到他们在哪？”
赵泽这时才明白，刚才瞄那灯泡，简直就是小儿科。现在这无光照瞄准，才是老郭真正想让他们练的科目。
于是拨开挡着的菜叶子和辣椒苗，赵泽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枪架了在土垄上，摸着两个人影过来的大概方向，低头移动枪口，开始找目标。
可在狭窄的瞄准视线当中，并不能很好地观察左右黑暗环境中的动静，他晃了半天枪口，最后发现自己的枪口已经快要瞄到半空中去了。
“班长……”赵泽试了几次，可每回不是找不到人，就是找到人了却找不到缺口和准心，不能实施有效瞄准。面前黑漆漆的一团，根本分辨不出他瞄的是哪里。
那两个人影越来越近，直到跑到了亮着灯的营房前，站在那正迷茫地四处张望。
“班长，班副？你们在哪呢！？”
赵泽叹了口气，老郭却笑了起来，他蹲在赵泽的身边，一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恭喜你，因为你没有及时实施火力遮断拦阻，导致敌人援兵抵达，攻击哨所的战友，全军覆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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