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狱王
这一晚格外漫长，平日里睡得香的季尘枫也没睡，看了一晚的话本子。
秋然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报备给了宗门。宗门让他们小心行事，不要声张以免引起恐慌，只照原计划前去祭拜药宗老祖便是。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又开始趁早赶路。
一连几天，遇到了不少灵兽，负伤了不知多少次，几人这才走出了暮落森林。
刚走出森林的同时，季尘枫提出了离开。
经过这么多天的惊险时刻，他的马居然存活到了现在，并且看上去油光水滑活蹦乱跳。他就坐在马上，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说：“之后便不同路了，告辞。”
他说走就走，毫不犹豫，话刚落下就扬了扬缰绳，马匹开始缓慢地度着步，带着一阵清脆的响。
几个弟子看着他，这分明就是利用完就跑路，他们此时却竟有了些别的情绪。
这人是真真做到了洒脱，来去自如，不受约束，跟他们分别得干脆。
其他人没说话，秋然作为大师兄，只能上前道：“大长老是去何处？或许我们还能再同行一段时间。”
季尘枫道：“去找人喝酒，不久便到了。”
这就是打算自己走了。
现在是清早，第一抹阳光刚从地平线上跃出，季尘枫背着光，慢慢消失在了几人视野中。
队伍明明还是原来的队伍，现在却像是缺失了什么，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蔓延。
没人给他们扔果子，分享话本子的内容了。
季尘枫和几个小屁孩分别后就选了另一条路。
危机解除，药宗那后人无事，他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乐得清闲。
几日时间，他走走停停，林鸿每天都用传音玉和他聊天。
他说最近宗门戒严，所有弟子不得随意出入宗门，之前在小秘境弄来的东西没有办法拿出去卖，他便拿去和其他峰的人换了些其他东西，比如促生液之类。
没有钱，他就从峰上库房里找出了菜种子，在峰上找了块地方开垦出来，种上了地。辅以促生液，不用多久便可长出菜来。
季尘枫听得一把泪。
他们峰的条件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小徒弟练剑之余还要种田，闻者伤心。
他道：“多种香菜，我爱吃。”
林鸿：“好的师尊。”
……
近来的内容却有些变化。
林鸿不时小心提起新生大比，问他何时回来。
季尘枫只说还需要些时日，说大比那天定会回去。
林鸿很信任他，话里有了笑意，之后便说要去练剑去。
把传音玉放进袖里，季尘枫坐在树梢之上，面对着一面已经泛绿的石墙，阖上双眼。
脚步声由远及近。
早已有好几天没有听见过的声音再次出现。
几个仙宗弟子走到石墙之前，检查长明灯，上香，行礼，在这里静默地守了一阵，待到香烛燃尽，再行了一礼。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味道，明明白白告诉着在场的人他们是在悼念一个死人。
之后过了一会儿，几人依次离开。
这里地方极好，依山傍水的，石碑前一片翠绿树林，再往外走便是竹林，竹林旁有悬泉，十足一个养老好地方。
待到脚步声消失，季尘枫从树梢之上轻巧跳下。
他此前换了身白衣，跳下时长袍烈烈生风，似是野鹤乘云一般。
季尘枫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裳是否会被打脏，盘腿便坐下，取下面具，酒一坛一坛地往外搬。
谢长安和其他人走出一段距离，又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堵绿色的被植被遮住了其上的字的石碑，于是道：“我回去一下。”
秋然点头，也不问他回去做何，道：“那我们在此处等你。”
谢长安于是转头往回赶。
穿过竹林，再穿过树林，谢长安抬头，却看到原本布满绿植的石碑已经恢复成原状，上面写满了的碑文清楚可见。
石墙边上还摆了几坛酒。
很显然，刚刚这里有人来过。
季尘枫坐在树梢上，看着被遗落在酒坛边的面具，陷入沉默：“……”
刚才跑得太快，把这东西忘了。
谢长安还在东张西望，没有任何发现后向酒坛所在地走去。
他脚步都不带停的。
看到酒坛后有什么东西露出，他弯腰看去——
是一堆齑粉。
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坐在树上的季尘枫痛心疾首，用刚亲手扬了自己面具的手捂住心口。
痛失爱具，无法呼吸。
谢长安再绕了一圈，想到其他人还在等自己，没有任何发现后只能离开。
算他还有点良心，没有把酒坛子抱走。
待到人走后，季尘枫重新坐在石墙前看着上面的碑文，控诉道：“死都死了还让你后人坑我一把。”
他说着，把拿出的酒开封。
整片空间里瞬间飘满酒香，掩盖过香烛的味道。
“这么难闻的味你也闻得下去。”
他把一坛开封了的酒推到石墙前，道，“这次就只有这么多，要是我还记得住，下次再给你多带点。”
季尘枫叹气，“你爹我啊，现在太穷了，收个徒弟还得让徒弟弟自己种菜吃。我得节约点钱给他买点好东西。”
对面一片安静，只有不远处水流动的声音。
“你看，活得久就是好，现在我说我是你爹你也反驳不了。”
他放低了声音，“要是你还在就好了。没钱了就往你山上拔两颗草拿去卖，一次管一年。”
最终陷入一片安静。
季尘枫拿过酒壶仰头就喝，喝得急了，酒水从下颔往下滑去，没入衣襟。
从白日到夕阳西沉，季尘枫靠在一个酒坛边，微眯着一双醉眼，看着天色渐暗。
明暗交接的瞬间，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来人黑金长袍拂过地面，慢慢走至正靠在酒坛边的人身后，沿途草木尽皆焦枯。
森森鬼气充斥着整片空间。
站了一会儿，男人开口道：
“你果然在这儿。”
他说，“好久不见，封尘。”
得知今日是药宗老祖祭日，他就猜到若是封尘还在，就定然会到这里来。
心心念念了千年的人就在眼前，这么生动而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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