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犹豫了片刻，时漫接起了电话。
“在哪儿？”
话里没什么情绪。
时漫什么也听不出来。
而且她有点儿心虚。
这半个月里，许京言找过她，都被她一一躲掉。
尤其是和唐晋清沟通筹备进度的时候，格外心虚。
“找我有事儿吗？”
“你现在在哪儿？”
许京言又问了一遍，语气比方才强烈稍许。
但也没有过甚的语气。
只是听起来有点着急。
时漫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下四周：“嗯……我出来拍外景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车抛锚了。”
“知道了。”依旧淡漠如雪。
时漫想不出许京言打电话有什么事儿，按照拍摄计划来说，他现在应该还没有进组。
“你找我什么事儿啊？不着急的话等我回去再说呗。”
“没事儿。”
“……”时漫有点儿不高兴了，强忍着才把那句“没事儿你给我电话干什么”吞了回去。
她本来就急得焦头烂额，这会儿谁出现谁就是给她添堵。
更别说是许京言这句吃饱了撑的“没事儿”。
“既然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
时漫挂了电话，蹲在路边，捂着肚子深呼了一口气。
胃有点儿疼。
周曼跑过来蹲在时漫旁边，关切的问：“导演，你怎么了？”
时漫抬头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以示轻松：“没事儿。”
周曼被时漫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顿时慌了：“导演……”
时漫挥挥手：“真的没事儿，老毛病了。”
她从没毕业的时候就有胃病，不时发作，不是很严重，所以她也不太在意。
平时忙起来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胃里的不舒服。
孔靖曾经跟她开玩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导演，比男人还男人。”
“你帮我找点儿吃的吧，我垫一下。”时漫努力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周曼点了点头：“好。”
找来了面包和矿泉水。
时漫蹲在路边，味同嚼蜡地啃面包，机械地嚼几下，生硬地咽下去。
胃里有东西堵着，稍微好过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维修的车来了。
跟在后面的还有一辆商务七座。
时漫从地上起来，起得有点儿急，眼前顿时一片黑。
脑子晕晕乎乎的。
只觉得摇摇晃晃跌进了什么里。
更准确的说，是被谁接住了。
定神，掀起眼帘，一束热烈的阳光透过一个颀长玉立的剪影，映入眸中。
那个人的存在，比阳光更热烈。
温煦的光洒在高挺修长的鼻梁上，蜷曲的长睫毛遮下一丛浓密的影子，眼眸越发深邃，薄唇紧闭，嘴角僵直，风雅恰如其分。
触及目光，便是灼热的风情。
眼前还未看得真切，那股熟悉的香气便早已宣告了身份。
“许京言？”时漫有些意外，手背揉了揉眼睛，仔细确认。
还真的是许京言。
“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有通告要推迟一周进组吗？
许京言垂了垂眸，瞥见她攥在手里的面包和矿泉水，俊朗的眉心不禁微微攒起：“现在才吃早饭？”
“啊？”时漫反应过来，从许京言的怀里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不是，随便吃吃。你不是有通告吗，怎么在这儿？”
“推了。”
“……”
行，果然任性。
有钱又有背景的就是硬气。
见她脸色苍白，许京言神情里透着心疼：“回去吧。”
“哦……”走了两步，时漫猛地顿住，喜上眉梢，抓住许京言的小臂，“你这车还挺大的。”
许京言目色微暗，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要不，先不回去了，”时漫指了指车，眼睛里闪着星光，“让我们开去西砂行吗？”
看着她无限期待的眼神，许京言不忍拒绝。
确实心疼她，却也不想让她失望。
只能答应。
时漫数了数，剧组一共七个人。
刚好能全部塞到七座车里去。
“那就委屈你们先跟车回去啦，”时漫满含感激地说，“车回去就还给你们。”
“没事儿，你们先用。”司机全听许京言的，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我也去。”许京言忽然说。
“？”时漫说，“你去干什么，又没有你的戏份。”
“回去也没有我的戏份。”
“……”
说的也是。
所以为什么要推了通告来这里。
“可是车里已经坐不下了，我们七个人是刚刚好的。”
“导演，好像也不是刚刚好……”周曼站在车外面，稍显局促。
时漫：“？”
她看了一眼车里的情况。
还真的不是刚刚好。
七个座，被设备占了一个座，其余的空间也塞得满满当当。
别说许京言了，时漫自己都挤不进去。
这可怎么办。
正巧这时一辆载货的拖拉机路过。
时漫二话不说拦了下来。
跟司机打听了几句，才知道他们也是往西砂去的。
塞了五十块钱，司机总算答应了捎他们一程。
不过得坐后面。
一堆枯庄稼的上面。
时漫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有个人坐拖拉机去。”
“啊？”
车上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让，谁也不愿意下来。
王子华在驾驶座，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怎么着，你们不下去，打算让导演这个女的坐拖拉机去？一圈大老爷们，矫不矫情啊你们。”
“王摄，那你下来呗？”
“我？”王子华满脸的理直气壮，“我不下去，我是司机。”
“我也有驾照，我来当司机也行啊。”
“……”
“行了，都别争了，我坐就我坐。”时漫不太在意，“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们先走吧。”
车开走后，时漫准备爬上拖拉机，对许京言说：“回见。”
“我不是说了我要一起去吗？”
“啊？”时漫没反应过来，“这……你怎么去？”
“你怎么去，我就怎么去。”
时漫看了看拖拉机，又看了看斯文条顺的许京言，嗓子里像是堵住了似的：“坐……拖拉机？”
许京言点头，以沉默表示认同。
“……”
许京言和拖拉机……
嗯……
怎么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见时漫还在犹豫，许京言侧头看了一眼拖拉机，挽了挽袖子，扒着车斗，稍一借力，就爬了上去。
时漫站在风中凌乱。
“……”
就这么想去吗。
时漫叹了口气，“算了，你想去就去吧。”她踩着车斗上凸出来的地方，抓住车门，伸出另一只手，“来，拉我一下。”
许京言握住时漫的手，将她拉了上去。
两人衣着整洁，坐在一堆结实的枯秸秆上面，出奇地和谐。
拖拉机重新发动，车身剧烈摇晃，两人也有些坐不稳。
人在慌乱之中总想抓住点儿什么。
回过神来，时漫的手已经被许京言抓住。
像是被烫了一下，时漫下意识地收回。
却被握得更紧。
蓝天白云，飞鸟掠空。
拖拉机平稳地开在大路上，车上的人有节奏地跟着晃悠。
时漫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对着许京言说了出来：“许京言，你是不是……恐高啊？”
“……”
许京言幽深平静的眼底骤然浮现一丝局促。
时漫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因为她的手在许京言的掌心里感受到了过快的跳动。
不太对劲。
时漫用另一只手轻拍了下许京言的胳膊，满眼都是温柔：“没事儿，别怕。”
说完，微微笑了笑。
霁月清风，皎若明镜。
许京言内心隐隐的不安忽然之间消散许多。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时漫……”
电话响了。
许京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口袋，没有去拿。
时漫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贴心地替他拿出手机，递给许京言。
手机屏幕上显示“唐晋清”。
时漫故意转过头去，给不太私密的空间里留出一点儿相对私密的空间。
许京言接了起来。
“和时漫在一起。”
“不用。”
风声唳唳，时漫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只听见许京言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语气冷淡。
暗自推测他们俩可能在冷战。
这种时候，自己夹在中间是最倒霉的。
气氛有一丝诡异的安静。
时漫轻咳了一声，说：“许京言，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儿吗？”
“什么？”
时漫表情认真：“那个……就我们俩的时候随便你怎么叫都行，进组之后，当着其他人的面，你叫我导演，可以吗？”
“……这很重要吗？”
“当然了。”时漫煞有介事的，“导演的威严是拍摄的保证，一个称呼就能显示出来。”
“知道了。”
许京言停顿片刻，眸子里染了点点光亮：“平时叫你什么都可以？”
“可以啊，什么时漫，时姐，漫姐，随便你叫。”
“那……”许京言嘴角微扬，敛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目光含着一抹亲密的暧昧，“漫？”
时漫猛地打了个哆嗦。
差点儿从车上摔下去。
许京言一把拉住时漫的手，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
时漫喉咙干涩，微张着嘴灌了几口夙夙的风。
又生硬地咽了一下口水，干巴巴的。
一时语塞。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当她思考着到底该说点儿什么比较合适的时候，头顶落下低沉的一句：“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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