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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拉扯


跟戴乐乐回办公室前,陶筝吮着棒棒糖,忽然兴起。

        “你先回去吧。”她跟戴乐乐道别后,转向商场,左顾右盼的逛了起来。

        绕了几圈儿后,她在一家万宝龙店门口驻足,在销售员走出来热情招呼时,顺势踏进去。

        再出门,兜里已经揣了管全新的万宝龙签字笔。

        当大明星的人,给别人签名时用的上。

        拐回办公室,她什么多的话都没说。

        突然想开,像丢下了个披挂五年不断叠加重量的包袱,整个人不仅轻松了,好像还丢开了这些岁月积淀的沧桑,突然回了春。

        她将对新助理的需求发给人事部后,就将下午立项会上收集的反馈整理好了,连同立项资料一块儿塞进包里。

        晚饭是工作室四个人一块儿吃的,陶筝没跟李沐阳讲自己对他的接纳和认可。

        李沐阳时常拿眼睛打量她,仿佛想看出她眼眶发红的秘密,又或者担心她因为下午立项失败和eve的离开而忽然情绪崩溃大哭。

        饭后准备去李沐阳租处,再对上他那审视眼神时,陶筝忍俊不禁。她走到他跟前,拍了下他背,仰头看他,说:

        “我没事儿,你别老拿小心翼翼的眼神瞟我,搞的我好像不哭一场都对不起你的期待似的。”

        李沐阳听她讲话中气十足,甚至还有心情调侃他,这才舒出个笑容。

        大家一块儿往李沐阳住处走,快到楼下时,李沐阳转头问小高:“第一次到我家,你们不说买点水果啥的?”

        “还有你这样的?主动开口要?”小高撇嘴。

        “是不是买不起?”李沐阳激将。

        “买买买!你这架势是不给你买,不给开门是不是?”小高笑闹着拐到边上小超市,买了几袋子各种水果,不仅有给李沐阳,还有给李沐阳房东的。

        上门拜访,又图人家的故事,空手是不太好意思。

        陶筝看着他们闹,心情变得平静。

        ……

        李沐阳租的小区居中的一栋楼20层,四间卧室中的一间,他自己二十多平的房间里放了床、小电脑桌和一个摆着电磁炉的小整理台。

        李沐阳才打开合租房的门,房东就探头来欢迎了。

        房子装修很大众,但打理的很干净。

        房东二十多岁,自己住主卧,雇的阿姨每天给他做两顿饭,加整理他房间和公共区域。

        他什么工作都不做,就靠收租把自己养活的很好,是非常咸鱼的拆二代。

        房子另外两间,一间租给个年轻的金融男,一间租给个女执行制片。

        当初李沐阳会租来这里,还是戴乐乐听这个女执行制片说租住处有空房间,才介绍过来的。

        陶筝进门跟着房东欣赏了一圈儿公共区域,就将目光瞄向李沐阳房间。

        走在几人身后,跟陶筝并肩的李沐阳一直在偷看陶筝,捕捉到她的眼神,就走到自己房间推开门,笑着道:

        “采风采全套,我房间也给大家看看。”

        小高把着他房门看一眼,就笑道:“整洁的简直不像单身男性的房间,你要么在柜子里藏了个女朋友,要么就是个gay。”

        “滚。”李沐阳胳膊肘拐了下小高老师。

        小高笑闹几句,但并没往李沐阳卧室里进。

        大家转向客厅,准备进入正题——坐下聊天。

        陶筝走在最后,与探看过来的李沐阳对了个眼神后,从风衣兜里掏出个小盒子,摆在他房间门口的小柜子上。

        “什么啊?”李沐阳探脑袋看,想捞过来看看。

        “送你的生日礼物。”陶筝扳着他手臂,把他往客厅推,还有正事儿呢,他哪有时间看礼物。

        “我不过生日啊。”李沐阳一边被她带着往客厅沙发走,一边疑惑道。

        “不,你过。”陶筝果断说罢,将他按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他边上,挡住了他起身回房间看礼物的路。

        “……”李沐阳品味了下她突如其来的霸道,忽然垂眸笑起来,然后捞过抱枕,把自己陷进沙发中。

        小高开口问拆二代的有趣人生故事后,李沐阳仍兀自笑了好一会儿。

        房东的故事他听的多了,再听一遍,不专心也没啥影响。

        1个小时后,女执行制片也赶了回来。

        她的项目还没进组,今天恰巧从外地看景回来,也受邀参加分享会,讲自己的人生故事,以及执行制片的人生苦与乐。

        “制片就是跟着各个项目组跑,每个项目都在不同城市,要一直做下去,代价几乎是放弃家庭和生活的。

        “别的职业,谁跟你谈恋爱啊?动辄几个月见不到人。

        “一个女孩子,晒的跟黑炭似的,跟组都是体力活,还要管控整个项目的各种状况。身体累,心也累。

        “可就算这么难,女制片也未必争的过男制片。体力跟不上,女制片在组里还比男制片更容易被场务等找麻烦,谁让你是女人,看起来就更好欺负。

        “而且老板还总觉得你会结婚生子,耽误项目。给你机会啥的吧,又担心白白培养你。

        “结个屁的婚,生个屁的子啊!我去哪里泡男人?我有空吗?我有条件吗……”

        女执行制片阐述自己职业时,最后一个住户金融男赶了回来。

        一身酒气夹杂着香水味道,不知道刚从一个多少人的局里赶回来。

        金融男坐下先灌了大半杯水,才说的出话。

        “……上海所有喝酒的地方、唱歌的地方、各种场子,我都去过,拉项目,做调研,陪客户、老板们喝酒。

        “玩儿,往死里玩儿。

        “我上个月才喝到胃出血,那有什么办法?胃好了,还不是得继续。

        “好像花钱如流水,但这些钱哪是我的?

        “花公家钱玩乐?我才是被玩的吧?

        “这样玩半个月,你看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陶筝身体前倾,肘撑着膝盖,专注听这些做着不同行业的人倾诉。

        他们也谈起自己的梦想,谈起工作中占优势的、被别人羡慕的地方,可更多的是满地狼藉和不体面。

        人生百态,各有各的苦楚。

        谁还不是哭着痛着,仍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整装再出发。

        大家一直聊到晚上11点,陶筝忍不住感慨,这一代人的社会压力太大了。

        70后80后还有创业和阶级跃升的梦想,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彻底改变人生。

        可这一代人已经进入到社会资源占领和拆分的中后期,一切都稳定了,阶级也逐渐固化。

        越来越多人觉得再怎么努力,好像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阶层和状况,于是开始有了‘躺平’文化,有了‘咸鱼’梦,和干一天活、网吧蹲三天的三和大神。

        陶筝揣着这些故事回到家,洗漱好后躺在副卧床上,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些融入到故事里,通过电视剧去传达这一代年轻人想要呐喊出声的内容,去帮年轻人做表达、做情绪宣泄。

        她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快睡着时,门忽然被敲响。

        回神,她愣了一会儿才想到,这个房子里还有个‘丈夫’。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她在自己空间里呆着时,陈书宇主动敲门找她。

        恍惚了会儿,门再次被敲响,陈书宇的声音隔着门框闷闷传来:

        “阿筝。”

        陶筝跳下床,拉开门,倚在门口仰头看他。

        “回主卧睡吧。”他微微颦眉,说这话时似乎很纠结很煎熬。

        “为什么?”陶筝问。

        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该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就像他书房、主卧和卫生间浴室里放着的东西,都必须永远的放在他安排好的位置一样。所以睡觉的这个时间段里,她也必须在主卧才对,是吗?

        他强迫症犯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问,想了想又说:“要不要聊聊?”

        “过去几年里,我找你聊的次数还少吗?”她问。

        她找他聊,希望他多陪陪她,他温柔的抚摸她头发,说一天上班太累了,晚上回家需要自己的空间。

        他夸她是个好老婆,很懂事,劝说哪怕是最亲密的夫妻,也需要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才能幸福长久。

        她被劝服,于是当他自己呆在书房时,她这个乖巧的好老婆绝对不会不给他空间。

        于是他的空间有了,她的需求被搁置了……

        她找他聊,好朋友带老公来上海玩,她要招待朋友,希望他陪她一起去吃饭,一起玩儿。两对小夫妻聚餐,她明明结婚了,却一个人去陪朋友,不是很难受嘛。

        他拉着她手说他跟她朋友不熟,见面了他们聊天,他坐在边上会很尴尬。还说她这么在意他,到时候肯定又要照顾朋友,又要看顾他,反而更累了。不如她自己去见朋友,轻松愉快,对他们双方都更好,这才是正确的决定。

        他说他朋友来见面,除非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场合,比如朋友婚礼之类,不然他也不会硬拉着她作陪的。

        她听出来他的不乐意,也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那就算了,自己去也没什么。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朋友聚会,他一次也没参与过。

        她父母来上海玩,他会陪吃饭,但机场接送,去逛动物园、苏州逛园林,都是她一个人陪着。

        他始终是个外人,从没觉得他这个丈夫应该帮她招待朋友,陪她一起跟爸妈逛街游玩。

        她生病去医院,他说如果是严重的病,他肯定陪她去的。

        可谁天天生大病?

        亲密关系不就是这些小事的互相需求中建立起来的吗?

        她跟他说,出差希望他主动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安全等,让他记得想她。

        可总是她不主动给他发微信,他就懒得去做这些事。他好像总有各种犹豫,比如怕打扰她工作,怕她已经睡了,怕她正在吃饭……

        她总是被他温声和气的安抚住,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还找他聊过什么?聊过多少次呢?

        太多了,她已经无法一一列举。

        大多数也都是刚结婚那一两年的事了。近两三年,她已经被他调-教的很好,再不会麻烦他,也不会有事没事想跟他聊聊,说说自己的需求了。

        她越来越懂事,越来越知道他的需求、他的喜好,也越来越不会去麻烦他。

        在这个婚姻里,她摸透了他的所有棱角,为此磨去了自己的棱角。

        现在,她终于懂事到侧卧了。

        他怎么又不愿意了?

        要不要聊聊?

        聊完了,就能把过去几年她磨掉的棱角再装回来吗?

        他又愿意磨去自己的棱角,在未来几十年里退让自己的需求,一点点重视起她的需求吗?

        “书宇,我好像已经有答案了。”她仰头望他,堵住了他沉思后准备再开口的理性劝说,她已经不想听那些‘好像很有道理’的温柔却自私的言论了。

        “但是有些事我还需要再想想,你让我静一段时间吧,我会理清楚了跟你聊的。”她说着,后退一步,把门合了10厘米,逐客意味明显。

        陈书宇直直站在她门口,那么高的个子,那么聪明又优秀的一个成熟男性,透过门缝去看,硬营造出几分可怜意味。

        陶筝咬咬牙,还是狠心说晚安,不等他回应就关了门。

        她靠着门,静静听着。

        门外没有动静。

        直到5分钟后,他才趿着拖鞋离开,走的很缓慢,很踟蹰。

        陶筝心里也不好受。

        但她终于跳出过往思维了,她想等工作上的事儿稍微不那么紧迫了,再好好的、好好的把自己过去几年丝丝缕缕的回想一遍,然后清醒的做一个……慎重的决定。

        ……

        第二天早上,陶筝走出房间时,看到客厅桌上摆着一大捧鲜花。

        玫瑰的香气弥漫在房间中,让刚睡醒的她有种晕眩感。

        她走到鲜花边,捏起浓郁红色间盖着的白色卡片。

        【对不起,

        我爱你。

        ——书宇1118】

        陶筝指尖有些泛白,几秒钟后,她将卡片扣在桌上,转身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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