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收玉米

各家的吵吵闹闹基本上最后都以女子的胜利为结果，毕竟能顶着压力站出来和长辈争取的人，不是平日里受宠有底气，便是心性坚韧明确自己要走什么路，除非真弄出来个暴毙或者将人关一辈子，否则反对还真没什么用处。

  招贤考核在权贵家族热火朝天，而黔首们还是更加关注收玉米，许多人哪怕明白没办法亲眼见到，可真到了正式收玉米那一日，攸安去农郊的时候，便看到沿途挤挤攘攘许多黔首，一路上只差给旁边那些树挂上红布，张灯结彩的都要以为是在过节。

  瞧了一眼攸安便收回脑袋，轻拍胸口，“这么多人？比起以前，黔首们现在倒是爱看热闹了。”

  衣抿嘴轻笑，明白神使的意思，谁能想到一年前黔首们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基本都不会对其它的关系感兴趣呢？

  也是他们慢慢察觉到朝廷在这方面的放松，所以一个个才能有这么多闲心。

  攸安到了夏天基本上就蔫了，这一趟若非必要她也不会出门，这会儿只能喝点冰镇过的水解解心里的燥热，“一个个就在外面大太阳下站着不会被晒晕吗？”

  真是拼了命看热闹啊。

  衣只是觉得神使果然心软，居然会担心这种问题，“神使不用太担心，平日里下地干农活、在市集卖东西可比这辛苦多了。”

  没有那么多挑剔的底气。

  攸安哪里不明白，只不过他们没有什么生病的概念，就算是这种天气中暑了，也就是抬到树荫下醒醒，恢复后继续干活儿，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她瞧着人挤人，看着都觉得热，招呼旁边的季布，“你去和扶苏说一声，这么多黔首，若是等会儿晕倒的人太多，这么大好的日子到底是不吉利，左右水也不费事，叫人安置几个水棚，就当作是陛下爱民如子了。”

  季布听着这个道理还挺稀罕，只不过，他笑嘻嘻道：“神使关心就关心嘛，干嘛还绕这么大弯子，过往对我们可是向来嘴上不知道什么叫委婉。”

  攸安立马告诉他什么叫做不委婉，“对待什么人什么态度，你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我是实在生不出一点怜惜，看见你们几个就想叫衣拿大木棍抽你们，只是舍不得我家衣手疼。”

  “……”

  季布吃瘪，好好好，他们就是五大三粗。

  “我这就去找长公子。”虽然也不是很在意神使的怜惜，但还是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戳得心口闷。

  下马车时入目全是人，攸安来到嬴政身边，其他人都不敢站在他身边，攸安倒是无所谓。

  走到玉米地前，攸安还瞧见已经摆好得祭台，还真是什么都要和祭祀下，她有些好奇，他们准备给谁祭祀？

  一年到头就盼着凡人能祭祀点好东西的神灵，一瞧送上来的全是玉米棒子，那个场面光是想想她都要笑出声来。

  嬴政他们早就习惯什么时候能和神使说话，左右她时不时得陷入自己的思绪。

  瞧见玉米地的全貌，许多人都探着脑袋看，他们也没机会到这里来“视察”，只听说过没见过，现在如此新奇的粮食作物就在眼前哪能不动容？

  光是玉米秆的身高就足以傲视群雄，只能瞧见每株玉米秆上挂着好几个大长条鼓包，有些长得着急的还把外面的叶撑开，隐隐能窥见一些金黄色。

  此次调动的兵马可是不少，光是一个农收就动这么大的阵仗，叫攸安开了眼界，不愧是农业大国。

  旁边跃跃欲试的呃除了黔首还有秦兵，嬴政走进地里，后边的人跟着移动，攸安没想到始皇陛下还挺会“作秀”的，不过，想想他历史上一路东巡一路刻石碑，觉得也很正常。

  对于攸安来说高上许多的玉米秆对嬴政来说并不高耸，嬴政眼神扫过上面被包裹的玉米穗，在万众瞩目中抬手将玉米穗摘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的手，动作利落但不急不缓。

  攸安也和其他人一般盯着嬴政将玉米神秘的外衣剥开，露出里面的玉米须还有黄色的颗粒，完完整整被播出来的玉米被阳光洒落，好似更加耀眼。

  被这么多灼热的目光盯着，完全不需要再生火就熟了。

  人群里闪过细细簌簌的声音，他们不敢说话，可大家人挤人，呼吸声都重了许多，恨不得能亲自去摘玉米。

  嬴政没有像是后世讲话那般拖沓无内容，将金黄的玉米置于身前，“上天慈悲无穷，派神使携神种而至，增大秦鸿运。今天下平定，黔首益聚，百官康服，神种报喜。”

  攸安听着始皇陛下在那说话，都感受到严肃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庄重肃穆。

  “启！”

  嬴政的话落，旁边自然有寺人将话传达下去，层层叠叠通知下去，早就安排好收玉米的黔首和士兵都小心翼翼的将玉米掰下来，那个力度叫攸安看得眼疼。

  她跟着上手掰了两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踮起脚尖掰玉米绝对不算是个很好的农家乐项目。

  但对于大秦的人来说，他们完全不觉得劳累，一个个放下都是弯腰，攸安瞧着差不多做派的扶苏，“长公子，要不你别那么小心？玉米不至于那么脆弱，反正最后晒干不会有人在意破损的。”

  扶苏完全不理会神使的嫌弃，只是眼神温柔的看向手里的玉米，他妻子可能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于神使而言无需如此，可于大秦却是珍宝，大家珍惜小心才算是不辜负上天和神使的恩赐。”

  攸安收敛起心中的漫不经心，再次认真的看向一个个动作轻绵的人，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黔首小吏，他们此刻的面容都可以统一成一个模样。

  王绾这等老臣得知此事，退隐后合格的没有再插手朝堂任何事情，难得上书嬴政请求参与，此刻这位在大秦几十年的老臣眼眶里甚至隐隐都含着泪水。

  并不只有王绾一人如此，许多黔首在亲手摘到玉米的那一刻，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份量，第一件事便是朝着嬴政和攸安的方向跪下来，甚至有人高兴的哭嚎出声。

  有内敛的完全不在意额角的汗水，一下接一下的掰玉米，没有留给自己任何休息的空闲，只是他们的眼神坚定，充满希望。

  有情绪外放的直接仰天大笑，有些已经在畅想日后这些种子分到大秦土地上的美好场景。

  世间百态。

  人多力量大，而且也不是非得把所有的玉米都收了才能统计出来，攸安左右瞧瞧，也就她和嬴政站在那不动弹，其他人都干得热火朝天。

  攸安轻轻叹了口气，嬴政满腔豪情，但也没忽视她，“神使不满意？”

  攸安哪里会不满意，“只是观望了下，连陛下都下地掰玉米，就我杵在这，有些格格不入啊。”

  “……”嬴政是不太能理解她的这种思维，想掰就掰，但不掰也不会有人跳出来指摘，玉米的收获一出来，她这个神使的威望已经达到恐怖的程度，“神使做得已经足够多，没有谁会出来对神使指摘。”

  若是这会儿跳出来，怕是真的不想活了。

  攸安依旧一副愁愁的模样，叹气道：“我就是嘴上说说，叫陛下听听我内心的不安，虽然懒，但嘴上还是要说说，才能叫陛下知道我的一片心啊。”

  “……”

  嬴政懒得再搭理她，此刻的心情和看到自家几个女儿成绩那刻差不多，有种控制不住想要找藤条的冲动。

  莫冲动，莫冲动，神使也是要有形象的，如此多的朝臣和黔首，莫要打破神使的光辉。

  六合没好气道：“宿主，你故意气嬴政做什么？”

  攸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单纯的嘴痒。”

  六合：“……”

  它还是去休眠吧。

  一亩地收出来一堆小山的玉米，一个个摆放的整整齐齐，那些玉米芯、玉米叶都被他们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两端，一点都不舍得浪费，哪怕神使未说有没有用处，他们先这般做了。

  粮食山带给人的幸福感难以言喻，攸安都觉得很壮观，日光太闪，她都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治粟内史一大把年纪，可此刻亢奋得很，安排人仔细的称量，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数据差错。

  攸安仗着身份，又不在乎面子，挤进去一个脑袋，没插手，只是旁观他们加出来一个不可置信的数字，然后反复核算，以免空欢喜一场。

  只是一个个的目光逐渐发红凶狠起来，攸安看得一愣，都怕他们出现范进中举后的疯癫举动，默默往后移动。

  王离的资辈挤不进去，毕竟这里来的人太多，看到神使退出来立马去找唯一的人脉打听情况，“神使，加出来了没？亩产多少啊？”

  攸安一脸正经，好似看不懂事的稚童眼神，“等等，着什么急。”

  王离憋了又憋，还是作罢，惹不起惹不起。

  等到计算的小吏散开，显然是要出结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治粟内史神使，他一张脸没了笑容，前所未有的严肃，往嬴政走来的那几步，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回陛下，经过几番测定计算，三亩玉米的产量分别在十四点五石、14石、14点7石。”

  因为等待结果而安静的氛围随着治粟内史的话变得沸腾起来，一个个哪怕心中知晓肯定不会低，但这个产量还是叫他们恍若做梦。

  嬴政都忍不住道：“你确定？”

  治粟内史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的肯定道：“臣愿意以三族保证。”

  攸安差点被吓得失态，保证归保证，做什么说出如此吓人的话来？

  “好好好！”嬴政放声大笑，眼角的周围显示着他的愉悦，这一刻，被大秦压得紧紧的那根弦好似都松弛许多，“天佑大秦！”

  李斯立刻跪下来，高声道：“陛下德高功重，上天垂青，有此神种，大秦将万世昌隆，实乃天佑大秦，天佑陛下！”

  那隐忍的啜泣声，听得攸安一愣一愣的，她还瞧见许多人脸上的后悔，以及望向李斯的不善，好似在说，又叫你老小子抢先了。

  一个个下饺子一般的跪下来，匍匐在地，至诚喊道：“天佑大秦，天佑陛下！”

  后边的黔首跟着兴奋，被这股气氛带动，以至于最后站着的只剩下嬴政和攸安，她是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发展。

  嬴政情绪收回，道：“起身吧，今日全力先将玉米收上来，不出三年，它便会遍布大秦的土地。”

  黔首们最为高兴，他们自然希望有朝一日自家也能种上这般神种。

  攸安站在旁边和兴奋的众人格格不入，虽然平均产量达到14石，可按照秦朝的算法，其实亩产没有到900斤。

  这些还都是带棒湿玉米，若是要长远的当作粮食储藏，那么还需要晒干剥离，到最后晒干其实也就是一半——四百斤的干玉米。

  对她来说确实不算是一个高产的量，只不过她机智的没说出口，毕竟无论是在哪个朝代，若是说晒干后能达到亩产400的粮食差，哪怕是神使都得被人在心里说两句。

  扶苏此刻神色激动，瞧着攸安的眼神越发温柔，她赶紧抬手制止，“感谢的话别说了，我听得起鸡皮疙瘩。”

  她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的夸奖别人叫其他人尴尬，但实在是没办法不动声色的听别人肉麻的夸奖她。

  扶苏失笑，可还是郑重的拱手道：“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神使。”

  攸安没闪没避，坦然的接受了他的感谢，然后冲着他父王道：“陛下，玉米粒剥离后剩下的玉米芯晒得干干的，可以当成柴火烧掉，也可以磨成粉加入麦粉中吃，或是做成饲料和牲畜吃。”

  “大善！”

  在有吃这个作用前，当成柴火烧什么的，怕是只能等到生活提到高另一个水平以后。

  “玉米叶的韧性不错，吃是不能吃，但黔首们可以收集用来清洗灶台等，还可以在蒸东西时垫一层玉米叶，会有清香，也就是吃个新奇。”

  “可。”

  这个就显得没那么对始皇陛下的心意了，但聊胜于无，不打击神使的积极性。

  “玉米须还可以当作茶汤来喝，是一种药材，平时煮水喝左右没有坏处。”

  “善！”

  旁边的人竖起耳朵从头听到尾，本以为其它无用的东西居然还有大用，浑身都是宝啊，不愧是神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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