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恶灵
“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
昆仑山下。
一个黝黑的青年双手各持刀剑，气息萎靡地站立着。
青年身穿一袭玄色长袍，一双眸子煞是好看，瞳色如墨，眼白澄明。
他正神色灰暗的盯着半空。
边上，一个嘴角带着血迹的道士趴在地上，不作言语。
道士身上的素色道袍破破烂烂，腰间挂着一个小巧的玉质葫芦。
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高高盘起，长发上戴着一顶珠光宝气的道冠。
浑身上下，就这顶道冠还算完好。
正值晌午，天色暗沉。
苍穹像是被墨汁浸透的布匹，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
半空中立着一团翻滚的黑气。
恐怖的气息从中不断逸散，搅的远处海面汹涌激荡。
一尊魔神般身影在黑气中若隐若现。
青年和道士正遥遥与这黑雾对峙着。
气机牵动之下，身躯隐隐有消融之感。
“怎会如此？祂不是被你重创了吗，为何还有这般气势！”
道人望着天上那道如神似鬼的恐怖身躯，神色凝重。
“墨兄，这魔头似乎有源源不绝的力量？”
“可祂周身的法则和昆仑山格格不入，道爷未能感受到祂丝毫的元气流动。”
青年吐了口血沫，低声回道：
“因为祂是恶灵，集世间无尽恶念具现而生的恶灵。”
“恶念不绝，恶灵不灭！”
他甩了甩右手上的长刀，将上面附着的黑色雾气斩灭。
旋即撩起左手的长剑挽了个剑花，架在长刀上。
身体微躬，摆出守势。
刀唤碎梦，剑名太平。
墨清禾，刀剑双绝。
弱冠之龄，已入三品之境。
“神机子，今日我可能要葬身于这昆仑山下了，我能挡住他片刻，你找机会撤离此地！”
墨清禾盯着空中恶灵缓缓说道，眼中已经萌生死志。
“汝之气息和这座昆仑山一样，都令吾闻着作呕。”
天上的黑雾翻滚着，隆隆的声音传来，层层叠叠的雾气遮挡着这片天地。
那股凛冽的威势铺天盖地，令周遭的草木都渐渐化为灰白之色。
“许久没遇见能让吾受伤的下民了，之前有个讨厌的女人。”
“一个低贱的下民，也如尔等一般狂妄不知死活。”
“嘻嘻嘻。”
黑雾颤了颤，隆隆声作响。
“能令吾显露本体，你已够资格听闻吾之名号。”
天穹上突然显化出一张巨大的人脸，人脸上长着一张咧开到脑后的大嘴。
双眼处只有空洞的黑雾滚动，无鼻无耳。
整张脸上蠕动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
那些人影纠缠挣扎着，似乎想逃离人脸。
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一张女脸。
“下民，吾之名号——搰蓲·茠。”
女脸的嘴巴开合，竟是悦耳的女声。
“真是啰嗦！”
墨清禾开口讥讽，然而他神色间尽是惊骇之色。
“蝼蚁！”
刺啦！
一道破布之声响起。
女脸的大嘴骤然撑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整张脸直接撕裂成两半，猛然间朝着下方二人吞去。
墨清禾眼瞅着这骇人的攻势，口中含着符篆，急速吟唱：
“十方天地，不可杀生！”
轰！！！
一声巨响。
女脸将墨清禾所在之地完全吞没。
连带着周遭一大片山石也被吞吃。
露出的空地被近处的海水迅速填满。
一旁的道人眼瞧着这撼天动地的一击，早早的掠到一旁。
他浮在空中，堪堪躲避女脸的吞噬。
“墨兄的神通乃是法则之力，这一击他应该扛得住吧...”
道人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的喃喃道。
良久，黑雾女脸从海面上重新凝聚，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戏谑。
祂嬉笑道：
“居然没死，法则之力真是讨厌呢！”
茠的这一击，竟将术法源头昆仑山脚都吞掉了一个大口子。
神机子张着大嘴呆呆望着这一幕，此刻只想赶紧回正一把祖师从道棺中拎出来问问：
“昆仑山不是万法不侵吗？咋地被一个魔头咬掉一口啊？！”
良久，天地恢复平静。
一道咳嗽声断断续续响起：
“咳...咳！咳......搰蓲·茠，什么破名字，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妖邪？”
墨清禾从一处黑雾稀薄的地方显现身影，脸色煞白。
方才女脸那声势浩大的一击，他借着口中的符篆，短暂改变此地法则。
——不可杀生！
否则就那远超三品的攻势，他根本接不住。
“汝还有几分余力使出那道神通？”
“蝼蚁，死来！”
茠并未理会墨清禾的讥讽，翻滚着从海面上升起，整张黑雾凝聚的脸变得愈发庞大。
高空之上
黑雾长出了四肢躯干，巨大的头颅破开云层，双腿耸立在海面上。
抬头望去，丈天量地，高逾万丈！
茠的变化还没有结束，显化身躯后。
越来越来浓厚的黑雾从祂的身上散出。
慢慢凝聚成三道一样巨大的身躯。
这些巨大的身躯之上处处可见扭曲的人影。
那些历史长河中，死于晦暗永夜的无穷众生，化为如有形质的恶念，供养着这魔神一般的恶灵。
“四个魔头...”
神机子感受着高空之上传来的威势，眉头紧锁。
此刻他被茠的威势压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出现一道道撕裂的伤痕。
若不是墨清禾那道不可杀生的神通还在，此刻他已经死了。
“皇甫兄，此次劫难，你我二人怕是渡不过去了。”
墨清禾将刀剑插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这魔头的恐怖，也低估了众生的怨念。”
他转身望着道人，忽地郑重一拜：
“此前你已卜了一卦，若此役我身死道消，倒也合乎命数。”
“你寻机逃离，我等未完之事，便托付给道兄了！”
神机子湖中客，俗名皇甫知有。
天下第一道门·正一道教的入世道子。
善占卜命理，三品神通可窥伺天机，一身道法玄异通幽。
道人看着青年一副赴死的模样，微微叹息：
“天道有缺，这一世，也完不成未尽之事吗...”
“尔等不过区区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四尊遮天蔽日的身躯同时发出隆隆的声音。
爆裂的音浪袭来，令海水生生炸开，墨清禾周遭只剩下虚无之地。
高空之上，四尊魔神皆抬起双手：
掌心向下，左手嵌住右手，拇指相对，食指中指层列交扣。
结出一个道家手印，呼啸着朝墨清禾按去。
破天印！
“这魔头怎会我正一破天印法！道爷我都没学会，你个非人的魔物凭什么啊？！”
神机子只觉得这个世界太虚假了。
搰蓲·茠身为恶灵却使出道法，这比昆仑山被咬了一口更让他难以接受。
破天道印把墨清禾方才言出法随之神通生生破去。
墨清禾感受着自己的神通消弭，也不懊恼，抬手架起碎梦和太平，
身躯拔地而起，朝着四道魔神大手飞掠而去。
他鼓动起浑身元气，使出了平生最为凌厉的一招刀剑之法：
秘技·乾坤有相
碎梦和太平从墨清禾手中飞出，在空中急掠。
刹时，刀芒与剑光在空中交织出一张发着白光的大网。
“还不够...还不够！这道秘技挡不住这破天印！”
墨清禾浑身撕开一道道伤痕，
伤痕之上涓涓冒血，瞬间就把他染成一个血人。
他口中含着符篆，嘶吼道：
“给我开！！！”
嗡！
嗡！
一声轻吟响起，碎梦刀身寸寸破裂，太平剑跟着爆开，打着旋飙射而出。
漫天的刀芒与剑光被碎梦刀和太平剑的碎片取代。
虚空被刀剑织出的大网切碎，一道道漆黑的裂缝一闪而过。
秘技·破·乾坤有相！
轰！！！
刀剑大网与四道魔神大手在空中击到一块，爆出一道猛烈声响。
神机子的双耳被这两道术法冲击的音爆震的血流不止。
但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人缩成一团。
双手死死捂住额头，看都不看一眼这惊天动地的交锋。
秘技在空中击中四道破天道印后，刀剑碎片撕扯着黑雾凝成的大手。
然而短短一瞬便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
“嘻嘻，蝼蚁之力，当真可笑！”
搰蓲·茠的嬉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道远超三品之威的刀剑秘技竟未对祂造成丝毫伤势！
良久，周遭的海水终于再度淹没昆仑山脚。
天地恢复了平静，黑暗无光的昆仑山下。
墨清禾已无影无踪，那四道由恶灵施展的破天印将他碾成了粉末。
“呲，蝼蚁。”
四道魔躯渐渐朝着中间归拢，最后凝结成一个人影。
人影笼罩在黑雾之中，看不清真切面容，只能从身段上看出是个曼妙女子。
祂瞟了眼一旁生机全无的道人，随意抬手打出一道灰光。
灰光将神机子劈成两半，而后身形缓缓消失在天地间。
大战之后，昆仑山脚满目疮痍，海面覆盖了百丈之高。
方圆百里没有一丝生灵的气息，众生皆死于方才那番惊天动地的交锋之中。
万籁静寂，唯有一道泛着微光的符篆沉在海底。
符篆正面勾勒着几行古老而玄异的文字；
背面以金线构成“遮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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