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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顽童时代之地里捡来的弟弟


星期天学校放假,我1点也不兴奋,因为平时老师在课堂上教得少、作业少,放学也早,天天都跟玩似的。

中午吃完饭,在水坑里扑腾1会儿,觉得没意思,回家躺在4弟身边睡午觉,迷迷瞪瞪中听见爹喊我:“瑞僖,起来,我给你叠了几个啪唧,带着你弟弟出去玩吧。”

我和4弟都走出屋门口了,爹又叮嘱1句:“天不黑别回来!”

4弟叫瑞儆,6岁,长得秀气可人。

姐1直盼着有个妹妹,可总是达不成心愿,于是将4弟当女孩子打扮,还把自己的花衣服改了,给4弟做了褂子、裤子。4弟平时光着屁股玩,姐只在空闲时,才拿出来给4弟穿上,揪上两个小辫,活脱1个女孩子。

4弟围着姐跑来跑去。

姐很开心。

4弟是个很乖的孩子,让坐着就坐着,让躺着就躺着。

水坑边的树荫下,有个沙窝窝,我让4弟在里边玩。看他懒洋洋的样子,在附近找了半块土坯放在沙窝里,4弟要是困了,可以枕着睡1觉。

宝来凑近我,从兜里掏出两个用画报纸叠的,硬硬挺挺、花花绿绿的啪唧,“司令,给你1个。”

“啊,这么珍贵的啪唧,怎么舍得给我?”

“有好东西,当然要先孝敬司令。”

我在1帮小伙伴羡慕的眼神下,欣喜接过来。

胡滨拿着1摞用书页纸叠的啪唧走过来,“瑞僖、宝来,我用4个换你们1个行不行?”

我用双手轻轻拍了拍啪唧,慢慢放到褂子兜里。“我可舍不得,要自己留着玩。”顺手拿出爹用我用过的废纸折叠成的44方方、板板整整的啪唧,准备开玩。

宝来说:“我也舍不得。”把画报啪唧装进褂子兜,顺手掏出1个书页啪唧放在地上。

胡滨觉得遗憾,不过,也按规矩放到地上1个。

其他人跟着放好。啪唧间隔着摆成了1条线。

打啪唧要依序1个接1个来,把对方的啪唧打得翻过来,算赢,随手捡起来装进自己兜里,继续下1个……输了的人,要随即补放1个在地上。没有把对方啪唧打翻过来,自己的啪唧要留在原地,由对方拿起地上的啪唧开始打……这次,由我第1个来打。我右手捏紧啪唧的1个边,高高举起胳膊,按照2哥昨天传授的方法甩了下去。

想想2哥真是足智多谋。昨天下午课堂上,我偷着叠了十个啪唧,放学后,转眼输个精光。2哥在回家路上加以指点:“先要观察哪个角翘得比较高,然后对着这个角猛甩下去,啪唧很容易翻过来,就赢了。”

2哥的方法果真有效,汗流浃背地玩了1下午,最后盘点,干瘦的我竟然赢了3个啪唧,取得空前战绩。

天渐渐暗下来,小伙伴们被喊回家吃饭了。

我和4弟玩起了手挖土坑游戏……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敢带着4弟回家。爹的话就是圣旨,不听会挨揍。

刚进家门几步,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朦朦胧胧看见爹手里拿着铁锨,肩上背着荆条筐,筐上扣着个草帽,笑容满面地进了门。“我在东南洼地里给你们捡了个弟弟,快看看去。”说完,还在兜里掏出1截红布条,系在左边门鼻上,以昭告全大队,我们家添丁进口、生了个男孩。倘若系在右边门鼻,则是表明生了个女孩。这是遵循男左女右的规矩。

之后好几年,我都以为自己是地里捡来的。有几回不高兴,还去大队东南洼转悠了转悠,1直没找到捡我的地方。长大后才知道,是爹和大队里的老人们骗小孩子。其实,是把胎盘背出去,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祈愿孩子1生顺风顺水、大富大贵。

爹把铁锨、筐子倚在墙根,跨几大步走到我和4弟前面,推开紧闭的堂屋门,放我们进来后又迅速关严。在灶边摸到火柴,点着灶台角上的油灯。

进里屋的门框上,吊上了布门帘。

爹把门帘撩起1个小角,带着我们钻进去。

我心里纳闷,平时健步如飞的爹,今天怎么这样小心谨慎。

昏暗的油灯下,娘闭着眼平躺在炕上休息,头上紧裹着蓝棉头巾,身上盖着棉被,窗户上也挂起半截布帘。

我觉得闷热憋气,“爹,你看我娘热得满脑门子汗,把窗帘拿下来,通通风吧。”边说边脱鞋上炕去解窗帘。

“傻小子,你娘这是在捂月子,不能着风。要是着了风,会坐下1辈子的病。”

我舍不得娘生病,于是又穿好鞋子,和4弟趴在炕沿边,仔细看着新捡来的弟弟,粉嘟嘟、光溜溜的,宛如刚生下来的大号老鼠,没有什么欣喜异样感觉。

可爹抑制不住激动和亢奋,“这小子1出生,狮子双披红,是贵人之兆。眉心有颗红痣,说明神仙给开了天眼,能做大官。”

我后来了解到,所谓狮子双披红,是脐带绕颈,处理不当会有生命危险。

姐、大哥、2哥相继回来。

只要听到院里有动静,爹放开嗓子喊1声,“进屋时,1定把门关严!”

姐近前端详小弟1眼,拿起毛巾,失望地给娘擦着汗,“娘,怎么又是个带把儿的?”

娘有气无力地说:“这不是又随了你爹的意,你爹天天盼着人丁兴旺,儿孙满堂呢。”

爹坐在板凳上,笑眯眯抽着烟袋……

小弟出生2十来天,全身溃烂流水,把爹吓坏了。

喊来大队赤脚医生看了下,说需要去公社卫生院住院。

爹在家里翻箱倒柜半天,找到1块3毛1,只好硬着头皮向邻居们借钱。转悠了大半天,仅借到两块2。后来想到邻大队大姑奶奶家的表大伯,家境比较富裕,便小跑着去找他,还提了1只正在下蛋的母鸡。

进了表大伯家的院子,爹风风火火喊了1声:“表哥!”抬腿要迈进屋子。

表大伯听到喊声,从里屋1下子冲出来,挺着圆滚滚的身子挡在堂屋门口,厌恶地说:“你看你又是泥又是土的,刚从猪圈里爬出来的吧?别进屋了,有什么事在这儿说吧。”

“小孩子得了急病,要住院缺钱,看表哥能不能借给个十块8块的?”爹把声音尽可能地放软。

“什么,借钱?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养着1窝子不成器的狗崽子,家里穷得锅碗瓢盆叮当响。借,说得好听,你拿什么还?”表大伯直脖子瞪眼问爹。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要我人在,总会有办法还你的,不会差1厘1毫。”爹赔着笑脸。

表大伯抽动下嘴角,挤了挤鼻子。“哼,有办法,有屁办法。放个屁我还能闻个味,买个摔炮还能听个响,借给你,1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走吧,走吧,快点走吧!”

爹手里提着鸡,有些迟疑。

表大伯见状,转身走进里屋,拿出1把火枪,朝着爹的脚下就是1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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