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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抉择


边千尘吃惊的看着眼前她递过来的这杯茶,等体会明白了苏言溪话里的滋味后,也是震惊的看着她。

  正色道,“言溪,话可千万不能乱说。”

  苏言溪一只手偷偷的在桌子底下攥紧了衣裳,若是今晚谈不成,那以后再见面便是敌人了,她内心盛满了紧张。

  边千尘见她面容严肃,内心一凛,想来是自己的态度太过严厉,刚要出言宽慰,突然见她正襟危坐,“五殿下。”

  自小时候相识开始,她都未曾如此守礼的唤过他,这三个字像是有千斤重,生生将触手可及两人中间砸出一个无法跨越的君臣鸿沟。边千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目光凝重的看着她。

  “臣女愿以江山为礼,换苏家其乐融融。”

  烛光摇曳下,姑娘坚定的眼神却透过黑夜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芒,坚强的让人心疼,他从未怀疑过她,却依旧不忍心将她牵扯到这场风暴中。

  他嘲讽的笑了笑,“为何偏偏是我?按理说我身上的异族血统早就注定,我与那高位无缘了。”

  边千尘带着不解的情绪看着她,而她却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后如释重负的一笑,“人心险恶,讳莫如深。现如今二皇子一心求道,三皇子暴戾弄权,九皇子酣歌恒舞,十三皇子少不更事。而且只有五殿下您最了解我苏家的苦楚,您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边千尘听完她的肺腑之言,付之一笑,“苏小姐怎知本王不暴虐成性,结党营私?”

  苏言溪当然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上一世的边千尘登基多年后迩安远至,弊绝风清。但是这一切她都没有办法告诉他,告诉他,他以后会是个好皇帝。

  “五皇子边千尘,延光六年亲自挂帅平叛,得胜而归;延光七年旱灾救数十个郡县百姓于水火,亲自改革报灾制度,夏灾限五月,冬灾限七月内,让多数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同年十月,白陵兵变,众皇子中只有五皇子愿意披挂上阵,后大获全胜。论民心民意,论政绩功勋,我都相信您以后会是个圣贤之君。明星需得扶摇而上,而非零落沟渠。”

  边千尘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若是我应你,去争一争。你又如何能保证我登基后不过河拆桥?”

  苏言溪见他这样,便明白这事就算是成了,终于松开自己紧握的双手,“还请五殿下指教。”

  苏言溪自重生以来一直看到的边千尘都是嬉皮笑脸,笑容满面的,直到此时才感受到他身上上位者的气场和压迫感。

  “既然要成为盟友,苏小姐是不是也要同本王坦诚相告你是如何知晓父皇今晚营帐之事的?”

  苏言溪倒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考验竟是这样,冷静的起身给他又添了一回茶,平缓的说道,“或许是殿下对术士之法并不上心,所以没注意到二殿下身边的贴身内侍其实是永春观张道长的亲传弟子。”

  “哦?你是如何知晓?”

  苏言溪将茶碗轻轻放在桌上,却还是轻微的发出了丝碰撞的声音,像是她无声的叹息,“陛下下那道圣旨之后,臣女有幸去永春观见过一次张道长。”

  “仅仅一面之缘?就能让你记住一个人,还能察觉到他潜伏在二哥身边的目的?”

  苏言溪没理会他的讽刺,波澜不惊接着说道,“那自然不是,只是二殿下府内炼丹所用的材料是我这边卖过去的罢了,我自然能看出来二殿下整天在王府里鼓捣些什么。”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今晚之事?仅凭猜测吗?”

  苏言溪笑的神秘,让对面的边千尘都看不懂她这次的局,“是,又不是。”

  她像是邀功般的卖了个关子,边千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也不出声,苏言溪觉得无趣,只能自己接着往下说,“我得知二殿下最近炼丹一直无所获,便让人卖给了他一个古方。传言前朝王将军就是吃了这丹药后长命百岁的,据说十多年前还有人说还在什么山中见到过王将军。”

  边千尘只觉得好笑,“这般荒谬的事情,竟然也有人信?”

  苏言溪反驳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显然二殿下是信的那个人。方子也不难,只是其中一样材料需要将自己的衣服毛发烧成灰烬,然后埋在至亲之人住所的西南角三七二十一日后,拿出来同其他药材一起烧炼成丹。”

  “所以,二哥身边的人是去埋东西的?”

  “是的,因为在皇宫里没有办法动手,围猎就是他最好下手的时间。”

  “那你是怎么做到刚好让父皇发现的?”

  苏言溪无辜的摆手,“这还真的是巧合,跟我无关。我本来是想围猎不过区区十八日,时间不够必然会影响丹药的效果,二皇子为了长生,定然自己会在陛下面前露出马脚。谁知道他这么寸,今晚被发现了。”

  “所以你也算清楚了,这件事情并不会牵扯到苏将军。”

  “这件事情只要是陛下想查,定然就会发现其中内情,自然不会怪罪到我爹爹头上。何况家丑不可外扬,陛下总归还要顾全二殿下的面子。”

  边千尘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你倒是十分了解父皇内心的想法。”

  良久,边千尘定定的看着她,郑重道,“本王愿意与苏家达成一致,荣辱与共。本王也可以在此允诺,只要本王在位一日,苏家就无畏的驰骋在边疆。”

  苏言溪终于得到了内心想要的答案,还没来得及欢喜,边千尘剩下的话便打击了她,“只是,苏小姐可明白,只要你在苏家一日,苏家始终会因你的终身大事而飘零,最后你要本王如何相信他人的王妃能与本王联盟?”

  是了,自己的婚事,终将会带给苏家无法避免的风波,若到时候真的是皇上一旨赐婚诏书下来,自己又当如何处理呢?

  苏言溪被问得语塞,边千尘也不理会她的反应,只是将手中捏了许久的玉镯轻轻的放至她面前,冷言道,“本王期待你联盟的诚意。”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苏言溪看着眼前空着的座位,沉思了许久,像是难以置信般,一遍遍的在脑海里重复播放那个人刚刚到底同自己说了些什么,确认再三。

  苏言溪机械的拿起那个玉镯,呆呆的坐在那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通透水润的成色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但是一个男子送女子手镯意味着什么,他不明白吗?还是说这就是他想要的诚意?

  苏言溪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边千尘是喜欢自己吗?不然怎么如此凑巧的能拿出来一个玉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过于离谱了,哪怕是上一世过了那么多年,自己也从未看出边千尘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那这一世更加不可能了。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若是真的是旨意不可违,自己最后又当如何选择呢?总不能让精心谋划的出路毁在自己手上吧。

  苏言溪把玩着那个玉镯,刚想往自己手上带,大脑却闪过最后一丝挣扎,当真以后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不后悔吗?

  她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上一世她以为自己嫁给了心中所爱,结果自己爱上的不过是他佩戴的面具,许是注定同话本里感天动地的爱情无缘,此生她为了苏家,也可以就此封锁住自己的内心。

  既然做好了决定,一切都像是如释重负,所有事情都开始为自己的目标让路。苏言溪抬起手腕间滑动的手镯,在烛光下细细赏鉴,愈发觉得欢喜。

  倒是另一边的边千尘没有如此淡定,他飞快的走出苏言溪的营帐之后,脸颊迅速飞红,立马抬手想给脸上的红晕遮下去,却发现根本于事无补。刚刚自己将玉镯递过去的时候属实是一时冲动,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若是她真的能应允自己也算是意外之喜,若不答应,自己也会默默在她身后守护着她,一如过去的十几年一样。

  希望她真的能同意吧,今晚强装的冷漠也许是此生他为自己做过的最大的努力。光想着,他的开心已经从眼角溢了出来,虽然内心无比忐忑,但还是开心冲淡了所有。一瞬间,他仿佛感觉体内像是被输送了真气般,充满了无尽的力量无处发泄。

  墨钰看着站在路中间傻笑不已的自家主子觉得十分奇怪,立马凑了上去,“诶?主子,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您怎么脸这么红啊,可是毒又犯了?可要我去找苏小姐寻之前的大夫过来?”

  边千尘像是美梦突然被人吵醒一般,整个人的欢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眼神中弥漫着未醒的懵懂,呆呆的看着他。

  墨钰顿时觉得自家主子像是被人附身一般,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他,紧张的抓住边千尘的双臂拼命摇晃,“主子!主子啊!”

  边千尘突然被晃的头晕眼花,“干嘛,我还没死呢?哭得什么丧?”

  墨钰骇然,像是触电般立刻松手,可不兴对主子动手动脚啊,会断。“嘿嘿,主子刚刚在干啥呢?咋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边千尘突然笑容满面,盯着眼前的墨钰就像是老鹰盯着小鸡,“墨钰,我们是不是许久都未曾比划比划了?”

  墨钰脑袋里飘出无尽的问号,“主子为啥今晚有如此好的兴致?只是今晚已经很晚了,要不我们明早早一点去练武场呢?”

  边千尘也不管他言语中的婉拒,自从十二岁之后,他便逐渐将精力放在了读书上,武艺就逐渐生疏了起来,虽然说基本功差了一点,但是一直学的招式还在。以后若是被苏将军考验武艺,也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吧。

  边千尘丝毫不理会墨钰的想法,快步朝着练武场走去,还朝后面的墨钰傲娇的丢下一句,“不许赢我啊。”

  墨钰心里苦,但是不敢说。主子怎么能打得过自小就在刀尖上舔血的他呢?还不让自己赢他,那怎么打嘛!

  想死的心情溢出眼眶,可是前面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着的人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哀怨情绪,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

  练武场深夜打得火热,墨钰从刚开始的嬉皮笑脸到现在的一声不吭,身上挂着点青紫痕迹,眼神严肃的盯着边千尘的出招,“再用点力,是没吃饭嘛!”

  边千尘一记重拳袭来,拳风刮在脸上却被他灵活的闪避开,两人接连又过了数招,拳拳到肉。

  月亮慢慢爬到头顶,皎洁的月光毫不怜惜的洒满了整个营地,巡逻时连火把都不用打。

  华霏站在营帐门口纠结了许久,小姐之前嘱咐过没她的吩咐不用过来伺候,可是如今夜都深了,自己却是也该提醒小姐早些睡了。想了想终于还是握紧了拳头,像是要豁出一切般,却非常小声的问道,“小姐,夜深了,奴婢打水来伺候小姐早些安歇吧。”

  苏言溪正好想起来今晚原先找边千尘的本意,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瓶制作精良的小葫芦递给她,“先等等。华霏,你将这瓶药送去给墨钰,让他转交给他们殿下。”

  华霏依言拿了药便动作迅速的离开了营帐去找墨钰,只是这次她并没有在五殿下的营帐门前看见一直站在那里的那个人,而是一个面生的男子,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扣着自己的指甲,走上前去定睛一看,原来是难得遇到一次的邢寒。

  华霏疑惑道,“怎么今天是你在守夜,正常不都是墨钰吗?”

  邢寒谈及此事,露出了十分惋惜却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今晚他可能要彻夜陪我们主子练武,不知姑娘前来寻他所为何事?可是苏小姐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哦,你们殿下倒是十分上进。也没什么,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五殿下的解药。让他务必每晚吃一粒,麻烦转交。”

  邢寒听到是苏小姐让送过来的东西,手用力蹭了蹭衣服,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来,随即像接到巨大使命般,“麻烦姑娘来一趟,请转告苏小姐,我们殿下定会不折不扣的吃药。”

  邢寒用力的点了点头,如获至宝般捧进了营帐,留华霏一个人在原地傻眼,最后憋出来一句,“这人怎么神经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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