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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权谋


  南珂,长安,颐天殿,迟暮。

  嘉宁跪在大殿正中间,对面高阶之上是龙椅,龙椅上坐着南珂当今圣上南成帝。他抚了抚已有了几根银丝的胡须,冠帘下眼睛微眯,深幽的目光从堂下跪着的嘉宁移向外面另一座宫宇的玄顶上,那就是罗云门,多少年来都与这座威严至尊的颐天殿对立相望,从他这个角度看上去罗云门的玄顶似乎比颐天殿的金顶还要高,他蹙起了眉。

  “嘉宁疏于防范,轻信奸人,容留敌国细作潜藏皇宫多年,致我南珂至高军机边关军力部署图被盗,造成南珂社稷危难,朝政动荡,军心失稳,率罗云门追杀细作多日却未能得手,放虎归山,遗留大患,身为南珂公主,未能安民心护家国,有负父皇宠信百姓拥戴,身为罗云门掌门,未能保守军机手刃仇敌,有负朝庭重托民心信服,特来请罪,愿受父皇责罚,请辞罗云门掌门之职……”她双手与头顶齐平,将请罪文书双手奉上,这是她第一次在颐天殿请罪,就因为她刚遭遇人生中第一次大败。

  听到嘉宁说这最后一句话,南成帝轻微地舒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好像从未紧皱过似的,从龙椅上走下来,亲手接过文书,打开来看,上面所述与嘉宁所说相符,已经盖好了罗云门的掌门之印,也就是说他只需用朱笔写下一个“批”字再盖上大印,就能罢免嘉宁罗云门掌门之职。

  他露出和蔼慈祥的笑,看起来与寻常父亲无异,亲自扶嘉宁起身,说道:“嘉宁啊,你年纪尚轻,担任罗云门掌门这一重任,偶有失职也是再所难免,父皇亦不忍对你太过苛责,可是,你这次犯的错实在太大了,若是父皇不秉公处理必不能让朝臣信服,所以父皇就应了你,先免去你罗云门掌门之位,由父皇亲自接替……”

  “不可啊!陛下!”殿门外传来一个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南成帝听到这个声音就立刻又皱起了眉,一下子大失所望,眼神又变得凝重。

  长孙丞相走进来,向南成帝和嘉宁行礼:“老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即使是叩拜行礼,他依然中气十足,年逾半百,不算强健的身躯,却有一种正直刚毅的英气。他是嘉宁生母长孙皇后的亲哥哥,当今国舅,亦是南珂第一重臣。

  他起身后,按礼仪,嘉宁向身为舅舅的他弯身行礼:“见过丞相大人。”

  南成帝掩饰内心的不悦,和颜悦色地问:“丞相方才说不可是何意?莫非是觉得朕不能胜任罗云门掌门之职?”

  长孙丞相回道:“不是陛下不能胜任,是不合礼法。陛下,自高祖设立罗云门以来历任掌门都是由皇家长子或长女担任,高祖明定,历代帝王与正宫所生的第一个子嗣生来就是罗云门掌门,若掌门失职、殒命或被立储登基,就由罗云门长老暂代,直到新立第二个皇嗣为掌门,而且,罗云门行使的是督君监政之权,陛下接任掌门那何来督君如何监政?如此,老臣才说陛下若是要接任掌门之职是不可的。昭明公主殿下此次虽失职犯下过错,但军机泄密,正是最需要罗云门力挽狂澜之时,若此时罢免昭明公主,恐罗云门会突失掌控啊。若真要追究昭明公主殿下失职之罪,老臣建议陛下可暂免公主掌门之位,由清源长老暂代,但依然让公主行掌门之事,戴罪立功,再与复位!”

  南成帝背过身去,面部轻微地抽搐,咬牙了下牙,说话的声音依然平和:“丞相的建议甚好,甚好!就照丞相说的吧,暂免昭明公主罗云门掌门之位,照行掌门之事,由清源长老暂代。”

  嘉宁和长孙丞相齐齐下跪叩首:“皇上圣明,谢主隆恩!”

  他们告退之后,南成帝一把将嘉宁的请罪文书摔在地上,龙颜大怒:“罗云门!公主!丞相!督君监政!生怕罗云门形同虚设,那将朕置于何地!”

  总管太监祁公公连忙上前来拾起文书,扫了眼殿外,压着声音劝慰:“陛下,莫要动气,有伤龙体,若是被人听了,也有失陛下威仪啊。”

  他平缓了一下呼吸,气愤地甩袖,眼睛也望向了殿外,天已经全黑了,更看不清了,他啐了一口:“罗云门!”

  祁公公知他心中的愤懑,想宽一下他的心,于是说:“启禀陛下,前些日子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

  他果然面露喜色:“怎么样了?”

  祁公公回道:“接到了,人已经在路上了。”

  嘉宁与长孙丞相出了颐天殿,一齐去罗云门见兴元长老商量事情,长孙丞相走在嘉宁右后方,保持半步之距,问嘉宁:“公主,边关军力部署图怎么会被盗呢?若不是陛下突然将景文和硕风派向玉门关嘉峪关驻守,老臣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呢。这事的来龙去脉能否让老臣知晓?”

  嘉宁停下,遣退身后五步之外的一众宫女,只留莫离在前面执灯。嘉宁问:“这事罗云门压了下来,除了父皇、舅舅还有两位表哥,就无人知道了吧?”

  丞相说:“公主放心,此等要事,我长孙家自当保密,朝堂之上还无其他人知道。”

  “嗯。”嘉宁点了下头,想了想:“既然舅舅已经知道了,让舅舅了解其中缘由也无妨。反正这的确是嘉宁的错,承不承认,我这次都是输了。舅舅可还记得宫里有一位乐师叫吴子陵的?”

  丞相回忆了下:“恩,是那位十五岁入宫,被称为少年奇才的乐师?老臣还知道他一直在教公主吹埙,好像还曾到我长孙府上奏过乐……”

  “是的,就是他,其实他不叫吴子陵,也不是什么乐师,他姓荀,叫荀韶陵,是北梁的太子,万朝宗的宗主,也是半个月前登基为皇的北梁新皇。”提到他的名字,她就心揪了一下。

  “什么?那这样说他从十年前就潜伏在我南珂皇宫内?”丞相着实吃了一惊。

  “对,我从十六岁下了天梓山回宫执掌罗云门,就一直在调查十五岁就接掌万朝宗,然后就行踪成谜的北梁大皇子荀韶陵究竟在哪,谁想他竟然就在我南珂皇宫里!这一潜就潜了十年,还与我相处了八年之久!”

  “堂堂皇子,能够忍辱屈尊在敌国潜藏十年之久,还从未被罗云门怀疑过,真是一个绝顶的细作,这样的人登基为皇,北梁就是我南珂更强劲的敌人了。”

  “都怪我,竟然从未怀疑过他,任他在南珂十年,这么长时间他得窃取了多少我南珂的机密,坏了我罗云门多少事,要不是梁文帝驾崩,他应该还不会急于偷走南珂边境军力部署图然后逃回北梁……”

  “看那灯火,越靠近灯下影子就越黑,所以有的时候把自己暴露在最亮的地方,恰恰是最好的掩饰,殿下身为罗云门掌门这种细作之术自然比老臣清楚。”

  “是啊,舅舅说得极对。都怨我防御不周,愚昧失职……”

  “公主殿下毋须自责。他荀韶陵潜伏南珂十年也不算多久,未能及时发现,亦不是殿下防御不周,潜伏一生都未曾暴露的细作也是大有人在,殿下的舅母,老臣的夫人,执掌罗云门几十年,骄傲自负远远超过殿下,却也挫败了无数次,上了不知多少当,殿下这一役只是小败,何必妄自菲薄?当下要弥补过失防御敌国才是大事。”

  “是的,昭明谨遵舅舅和师父的教诲。”

  “成凰将回长安一趟。”

  “师父是为这件事而来吗?”

  “不全是,她应是得到消息了,不过最主要的应该是为了送未央回来。”

  “未央?为什么……哦,对了……北梁新皇已登基,很快便要选妃了……昭明明白……”

  她的脑海里一下涌现两个人的模样,一个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未央,一个是与自己相处了八年的荀韶陵,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这一刻却突然发现他们竟会永远有关系甚至有最紧密的纠缠。

  说到这,丞相的眼里全是隐痛:“终是该未央出手的时候了,公主殿下未能杀掉的人,就让未央去杀吧,反正那本就是她要杀的人。”

  嘉宁回忆起,和未央一起在天梓山上受成凰师太教诲的日子,她们几乎是从出生开始就被送到天梓山拜成凰师太为师,读书、习武、练琴、练舞、学习暗器投毒等细作之术……所谓的成凰师太,其实就是成凰长公主,南成帝的长姐,上一任罗云门掌门,还是长孙丞相夫人,她不但是她们的师父,她还是嘉宁的舅母和姑姑,是未央的亲生母亲。

  十岁那年,成凰师太让她们选,是要杀一个人,还是杀很多人。

  嘉宁那时候就想啊,未央这么柔弱这么善良,她肯定是不敢杀人的,杀一个对她来说就够残忍了,所以嘉宁自告奋勇抢着说:“我选杀很多人!未央只要杀一个人就行了!”

  所以,等她十六岁了,嘉宁离开天梓山返回长安执掌罗云门,四处潜伏伪装,亲手杀了很多人,她年纪还年幼也会受不了,可是一想到这种罪自己替未央受了就稍微有点安慰。

  可是,她还是自以为是了,她们生来就是为了做罗云门的细作,身为细作,谁都不能为谁承担什么。她选择杀很多人,是杀很多毫无感情的人,未央要杀一个人,她要杀的却是她最亲密的人,或许还是她爱的人。无论怎样的选择都是残忍。

  季长安躺在龙塌上辗转难眠,他就想了,自己从十六岁就入伍当兵了,还经历了将近四年的特战旅生涯,搞反恐、杀歹匪、抓毒枭……也算是从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难道真的就只能任人把自己囚禁在这金晃晃的宫殿里一直当傀儡吗?

  他到这里第一夜就被人强迫着背了那么多资料,第一个白天就在展英的威胁下装成荀韶陵的样子披上龙袍坐上龙椅。在那金殿上,他看着万人齐齐跪下,对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山呼万岁,那一刻他就彻底清醒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真的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拍电视剧,他是真的穿越到了一个他以前从未听闻过的朝代,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了皇家的事情里。

  他伪装得很好,在荀韶陵和展英寸步不离的监护下,顺利混过了登基大典,荀韶陵给他吃了解药。之后的日子里,他就被困在安延殿的皇上寝宫里,荀韶陵和展英也在这里和他同吃同住。荀韶陵怕他露馅,就让他对外宣称龙体不适不能上朝,所有奏章都送到这安延殿里荀韶陵亲自批阅。他们没有商量出什么可以将身体换回来的办法,季长安试探几次说要从神玉上下手,可荀韶陵完全不上他的当,一次也没让他再见到神玉。

  荀韶陵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换了一副样貌,有一个人代替自己在外露面对荀韶陵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他是北梁新皇,想刺杀他的人很多,现在季长安变成了他的样子就可以给他当替死鬼,而他还是一名细作,有了这一副新脸孔他就能够更好地隐藏身份。

  他打的这些算盘,季长安心里也明了。他现在装荀韶陵装得天衣无缝,如果一直能这样服从荀韶陵的命令的话,荀韶陵是不会迫害自己,如果幸运不被刺客杀死,自己还能在这皇宫里吃山珍海味享荣华富贵尽情使唤宫女太监,他可以不用冒险安心体验做皇帝的感觉。

  可是,他是名战士,所以他必须回到战场上去。

  他的战场不在这里,是在遥远的2017年,他还有那么多战友在枪声中与匪徒恶战,他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所以,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回神玉,离开这里。

  荀韶陵问他那被他称为枪的东西是怎么用的,季长安打马虎眼,忽悠他们那只是吓唬人的玩具,只是声响并没有杀伤力。

  他清点了一下装备背囊里的东西,军刀、匕首、早被他们收走了,自己有一把手枪,一把狙击步枪,5个弹匣,剩一百多发子弹,3个手榴弹,要是他要凭借这些东西硬闯出去他是有胜算的,可是真的要用这些武器对付古代人吗?他军人的道德修养告诉他不能这样做,现在他要对付的人不是凶残的歹徒,除了荀韶陵和展英,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所以他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季长安故意将抗议荀韶陵的次数渐渐减少,将提起神玉的次数也渐渐减少,想给他们自己在慢慢妥协的假象,他还纵情享乐,吩咐王公公天天好吃好喝地给他供着,和宫女们成天嬉闹,作出贪婪享受的样子。毕竟老鼠掉进米缸是很少会往外爬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时间一长,就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不想离开皇宫了,殿外的防守也少了一些。

  这一拖就拖了一个多月,荀韶陵看起来挺忙的,虽然顶着他的模样也还是要去处理很多事情,只让展英时时刻刻地盯着季长安,展英虽然警惕性挺高,但毕竟也需要休息,而且身为护卫总待在皇上寝宫内阁也会遭人怀疑。荀韶陵太毒辣不好对付,所以得在避开他的时候想办法逃脱。

  有刺客来行刺,经过一番搏斗,大部分都被万朝宗的人给拿下了,为首的一个却逃了,展英一时心急直接去追了。

  此时荀韶陵不在,展英又调开了,他想这就是逃跑的机会,可又怕展英很快就会回来,除非,他现在能有一个顺理成章万一失败还能留有退路的理由先离开这安延殿,让展英即使回来也一时找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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