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是英雄(7)

　　小日本投降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刚打掉一个炮楼，俘虏了三个鬼子，七八个伪军。严格意义上讲，其中两个鬼子顶多十四岁，我们正念叨小鬼子怎么连孩子都送上来的时候呢。师部传来消息，小日本宣布投降了。翻译告诉了鬼子俘虏，那两个孩子满脸希望的看着对方，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多。翻译告诉我们，他们在说终于可以回家看妈妈了。那个年长一点的鬼子怒气冲冲的说我们休想欺骗他们，他们是不可战胜的。然后就跪地痛哭，突然又大笑起来。受军国主义毒害的那批日本军人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了。

　　抗战的胜利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太多轻松时光。日本人宣布投降不久，上党战役爆发。上级命令我们随时做好和国民党开战的准备。四五年底，山东战区抽调六万主力进入东北，我部作为留守部队，收缩防御范围。国民党开始步步紧逼，双方交界处摩擦不断。一直到四六年全面内战彻底爆发。

　　我跟随部队转战山东、河南、安徽，江苏等地。到淮海战役快结束的时候，我当上了排长。当时我们将杜聿明集团团团包围在陈官庄。这几天没有战斗任务，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蒸馒头，蒸包子，包饺子，向陈官庄的国民党兵喊话。这叫心理攻势。陈官庄的国军已经断粮好几天了，这种招数很奏效，几乎每天都有国军士兵跑过来投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几年前我们和国军相比和叫花子一样，现如今，我们如秋风扫落叶之势消灭了数十万国民党军。

　　这天，我们照例蒸馒头喊话。陆陆续续有国民党兵逃过来。突然有个身影从我身边闪过，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忍不住回头看那个蹲在地上吃馒头的人，这个身影好熟悉啊。我慢慢走过去，一推他的肩膀。

　　“长官好。”他一惊，立刻站起身，低着头浑身发动。

　　“你抬起头来。”我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三秃子！”那张脸虽然满是污垢，身材也高大了许多，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和我朝夕相伴了十几年的伙伴。

　　“你是，羊羔子，啊！”三秃子立马大哭起来。

　　我俩抱在一块又哭又笑。我们已经七年未见，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对方了。我带着三秃子见了连长，三秃子把自己知道的陈官庄的防御部署痛痛快快的详细的讲了一遍。我带着三秃子洗了洗脸，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找到一个干净的碾盘上，我俩坐着聊了一个通宵。

　　原来那天我俩分开以后，三秃子没跑几步就被抓住了。押送到山上后，山猫子说是他派下去买酒的，算是保住了命。然后三秃子就和山猫子一起成了伪军。没多久，山猫子的队伍就被黄坤安插了好多人，还找各种理由分拆调走了很多山猫子的旧部。二当家回来当了山猫子大队的副大队长，其实就是监视山猫子的举动。后来，在一次围剿土匪的战斗中，山猫子中枪死了，见过山猫子尸体的都说是背后中弹。三秃子他们怀疑是二当家干的，于是山猫子的几个死党埋伏在二当家回家的路上，用锤头砸死了二当家。黄坤借机处死了几个涉嫌刺杀二当家的人。山猫子这个队伍里头的头目基本被杀光了。黄坤也算报了仇了，并且实际掌握了这只队伍。

　　后来，日本人渐渐走了下坡路，黄坤以自己手里的上百号人为资本，不断壮大自己的队伍，开始悄悄和国军联系，也算为自己谋个出路。日本人投降以后，黄坤部顺理成章的被国军收编，成了中校团长。三秃子也跟着从伪军当了国军。结果国军按照黄坤的招一五一十对黄坤使了。先是给他一个副旅长的虚职，然后分拆他的队伍。后来哪里危险就把黄坤往哪里派。终于，黄坤死在了开封战役前线。三秃子他们的上级几经改变，后来也来到了淮海战场上。三秃子在那边是迫击炮手，从徐州撤离的时候，那帮达官显贵征用本来要拉士兵和弹药的军车给自己拉私产。就算自己扛着炮也没弹药可用。一赌气，索性把炮给扔了。

　　“你给你们上级说说，把我留下吧，我用炮可厉害了。”三秃子突然说。

　　“你不想回家嘛，听说家那边都分地了。”

　　“等打完仗，咱们一块回去。分二亩地，你养羊，我养牛，临墙盖几间房子，再找村里的婶子们给咱俩都说个媳妇，生一堆大胖小子。”三秃子憧憬着未来的日子，“嘿嘿，你说咋样？”

　　“好，咱们一块回去。”我看着天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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