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父亲”
警局审讯室，苏志斌坐在审讯桌后，太阳穴突突跳动，他面色惨败，嘴唇哆嗦着，“我并没有勾结他们，这只是一个交易，我曾经警告过那些人，将阿晚送远一点就行，别让她吃苦头，她是我的孙女，我又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对她，可没想到，他们中途换了几波押送的人，原先我叮嘱的那个找不到了，所以阿晚她真的丢了，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她......”他抹了把脸，才发现额上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周铭和祁放坐在他对面，听到这话简直忍无可忍，尤其是祁放，他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苏志斌的鼻子开始骂，“你还敢找借口，你们一家都是疯子，安然是你的亲孙女，是苏彦华的亲生女儿，你们居然做得出来这种事，简直畜生不如！”
周铭没有开口阻止他，只是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祁放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他双手攥成拳头，指关节凸起咯咯作响，脸颊紧绷着，眼神仿佛要吃人。
周铭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祁放点了点头，何向华看向苏志斌，神色冷厉，“除了拐卖案，对于苏彦华杀害他的妻子李安淇一事你可知情？”
苏志斌脑子“嗡”的响了一下，他完全无法消化这个信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旧事重提。
祁放后槽牙作响，他拿起桌面上的u盘，插入电脑中，然后打开一个视频，转向苏志斌。
一个冷淡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叫苏晚，生母李安淇，生父苏彦华，我要举报，举报26年前苏彦华杀害”
“苏彦华杀害我的亲生母亲李安淇女士，将现场伪装成意外事故！”】
视频画面十分清晰，那是沈安然录的举报自己亲生父亲杀人的视频。
苏志斌瞳孔遽缩，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在隔壁，何向华何柯颜继续审问苏彦华，想必于另一边的兵荒马乱，苏彦华却显得十分镇定，即便是在面对确凿的证据时，听到赵祁李明泽等人接连背叛时也没有动容，何向华告诉他张旭已经做不了他的保护伞时，他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何向华眉头轻蹙，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手指轻扣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苏彦华扫了他一眼，一开口声音过分冷厉，带有极大的威慑力。
“苏彦华，根据我们警方查证，加以张旭、张达、周伟、赵祁、李明泽、张佑辉等人指认，你的确存在洗钱、杀人、行贿、擅自使用公款等重大恶劣事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何向华冷冷地盯着他，突然想起今天上午11点宋局突然通知他，经过上面的决定，将张旭的案件交由重案队负责。他是在11点半的时候见到张旭的，这个大家印象中和蔼可亲的张旭张书记，一个人孤独地面墙而坐，他早就被停了职，也被看管起来，但他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抗议。
在见到何向华时，他更像是有些解脱，他说，“何队，久仰大名，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何向华亲自审问了他，张旭一切行为供认不讳，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是如何在苏彦华的帮助下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是如何帮助苏彦华掩盖杀人迹象，帮他挪用公款，甚至在曾经的桥南福利院一案中，也有他的手笔。
何向华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却只是叹了口气，“一步错步步错，我太害怕了，害怕骤然失去所得的一切，害怕跌落尘埃，成为阶下囚，被千夫所指，也害怕面对那个不堪的自己。是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那些相信我的人民，也对不起国家对的信任”
在审问完张旭后，他就紧接着提审了苏彦华，苏彦华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听到何向华简明扼要的话后，他只是微微愣了愣神，“有什么可说的？”
何向华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模样，突然为那些无辜受害者感到悲哀，“苏彦华，虽然觉得不应该在这里说脏话，但我还是想骂你一句，你简直就是个畜生，你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手无寸铁的老人，公正严明的警察，甚至你的妻子以及你的女儿，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真是恶心至极！”
何向华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反胃。
一旁的柯颜在听到何队这几句骂人的话时，显然愣了一下。
对面的何向华下颌微抬，对此却不屑一顾，“他们算什么东西，呵！”他淡淡轻哼出口，语气中时满满的嘲讽，似乎是想到什么，他起唇看向何向华，“我也算是明白了，这些事都是因为我那个吃里扒外的女儿，早知道现在，我当初就应该送她和她那个不识好歹的妈一起离开！哦，我倒是想起来了，她被苏景维杀了，真是个蠢货，算计别人竟然还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不过苏景维倒是更蠢，也难过他被一个女人算计得体无完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大概率已经死在陆衍手里了吧，呵，你说这些人，心都烂透了，还玩什么深情游戏，真是可笑！”
苏彦华在说这些的时候，嘴角噙着笑，只是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悲凉。
他以为苏景维已经死了？
何向华敛下神色。
警局之外一辆汽车上，一个身着深色西装，衣着打扮尽显儒雅的男子手握方向盘，在他旁边，一个满目憔悴的女人拽着他衣角，似乎是在苦苦哀求。
苏景轩犹豫了很久，他转过头，握住张蓝心的手，他掌心发汗，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他开口对母亲说，“妈，你们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输了便是输了，我们别无他法，只能断尾求生了！”
张蓝心挣开他的手，然后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她扬起头，唇边突然扬起一抹苦笑，“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没有了，妈，我们没有选择了，你听我的，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出国吧，我们离开这里！”
可是张蓝心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那件事我也有参与！”
“妈，你记住，在警察面前千万不要露怯，你记住，当初的人贩子是爷爷联系的，你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被利用的，你只是听他的吩咐将苏晚带到了那条街上，你一直被爸爸家暴，所以你也是受害者，妈，你明白了吗？”苏景维压低声音嘱咐她，他紧紧握住双拳，心里似乎下来很大的决心。
“好，我答应你！只是景轩，妈以后就真的只有你了！”张蓝心唯唯诺诺答应他。
“放心吧！”苏景轩握住张蓝心的手。
十分钟后，张蓝心在苏景轩的陪同下向警察交代了一切。
审讯室，李贺推门而入，在何向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何向华神色一顿，然后点了点头，一会安排他们见一面。
李贺离开后，何向华目光直视苏彦华，冷冷说出口，“刚才你的儿子苏景轩已经你的妻子张蓝心主动向警方坦白，张蓝心交代了你杀害李安淇和苏志斌勾结人贩子的事实，同时，她也向警方坦白这些年一直遭受家庭暴力，她想为自己寻求一个公道。”说着，在苏彦华明显错愕的眼神中，他大概停顿了十秒钟，然后继续说道，“苏景轩请求见你一面。”
话音刚落，苏彦华一瞬间乱了呼吸。
饶是有心里准备，苏景轩还是没想到再见父亲会看到他带着手铐，苏彦华坐在苏景轩对面，目光深切看着他。
苏景轩轻轻咳了咳，打断了苏彦华的思绪，他犹豫了几秒，然后开口，“爸，老爷子将我亲生母亲的事告诉我了，爸，他说的是真的吧！”
苏彦华听到这话，神思恍然，好似过了很久，好似没过多久，苏景轩看到他神色落寞地点了点头。
他嗓音沙哑，面容染上了忧伤，“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她，你知道了也好！”
“爸，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说完这句话，他看到苏彦华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他想要握住苏彦华的手，却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刹那收了回来，“爸，你以为做这些就是为她报仇吗？可是爸，在我听到那段陌生的故事后，我无法感同身受你的悲伤，李安淇或许错了，但她罪不至死，更何况姐姐无辜的，你就算该怪，也应该怪李永杰，可你为什么要伤害你的妻子女儿？我不理解！”
“爸，姐姐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些恩怨纠葛，她又做错了什么，凭白被家人虐待抛弃？小时候，我跟在她后面，看到她对你的畏惧，对家人的渴望，那时不懂，可现在我懂了，姐姐她也曾真的很爱你这个父亲！”
“她不配叫我父亲！”苏彦华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吼道，而后他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烈，他慢慢坐了下来，“她叫别人父亲，甚至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想要毁了苏家，她和李安淇、和李永杰一样，都想毁了我，毁了我在乎的所有！”
“爸，我不问你了，你别激动！”苏景轩也被他这一下震惊到了，他连忙安抚苏彦华，看到他平静下来后，他方才继续开口，“爸，妈这次主动向警察坦白，是我提议的，爸，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苏彦华摇了摇头。
苏景轩放下了心，“爸，我要离开了，过段时间跟妈一起，爸，其实爷爷说的对，我胆小怕事，狼心狗肺，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之下寻求保护，却不愿主动救你，只是爸，知道你不爱听，我还是想告诉你，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下辈子我们再做父子吧！”
听到这话，苏彦华突然仔细打量起苏景轩，他的儿子即便到了这时候，也衣着光鲜，保持最得体的风度，他突然笑了一声，而后，在苏景轩压抑的目光中，他轻声嘱咐了一声，“景轩，行刑那天你别来了！”
他留下了这句话，就转身离开，拖着长长的脚铐，似乎在嘲讽他的自大和狂妄。
苏彦华到这一刻才明白，其实，他没有输，他曾以为，他最在乎的儿子更多肖其母，现在才发现，其实景轩不像她，也不像他，倒像是苏景维，裹了一层虚伪的外衣，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很自私，不过，苏景轩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可苏景维却是从头到尾被算计，野心和利益的驱使让他走向毁灭。
相比之下，他突然觉得，其实苏晚更像他。只是造化弄人，他们怕是这世上唯一一对彼此仇怨的父女了，哦，恐怕苏晚都不愿意承认他这个父亲吧！
自私而又虚伪的人，到底会活得更长久一点，希望他这个儿子，余生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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