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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果转身是你的习惯(2)


  “过来。”冰凉喑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才恍惚回过神来,看着他招着手让我过去。

  我不是个喜欢用眼泪来发泄的人,可是看着他双手掀开衣服,露出胸前狰狞的伤口,我还是忍不住落泪,就好像被人用刀在心窝里捅了几刀一样,钝痛得我无所适从。

  他抬头,看着我皱了皱眉,最后似是无奈低头抬手抹掉我的眼泪,将一旁的工具箱扔给我,“帮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安心,似乎从来不担心我会不会手一偏,将那颗子弹往里推得得更加厉害的问题。

  我盯着那银铁色的工具箱,有些手足无措地开口:“我不会!”虽然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学过一些简单的包扎和急救,可是取子弹,就算是借我十个胆我都不敢,况且那还是我爱的男人,如果我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赔上的就是他的生命。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脸上表情从容,好像胸口那狰狞的伤口没有丝毫的感觉,如果不是那嘴唇苍白得吓人,我也一定认为他不痛的。

  “别怕。”他的声音带着安抚,仿佛我天生就会做这件事一样地信任我。

  可是我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心疼自己爱的男人受伤的女人,看到他这样,我没有疯掉,我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已经算是不错了,居然还要我拿手术刀帮他取子弹,我想我做不到。

  我拼命地摇头,眼泪一颗颗地砸落在高级地毯上,没入绒毛就没了痕迹:“不,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我没有料到他突然起身走向我,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吻上我的唇,不同于一个小时前的火热,像是带了安抚般的轻柔,渐渐地顺毛着我内心的慌张和失措。

  空气渐渐窜入口中,他离开我双唇,黑亮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就好像一个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

  “嫚嫚,帮我。”他的声音带了几分蛊惑,那些毛躁的情绪就好像被抚顺了的猫咪一样,安静乖巧地躺在原来的位置,不再出来作怪。

  我抬头看着他,那是有着刀削一般凌厉的线条的脸,这就是我爱的男人,他要我帮他,我不知道我除了顺从还能干什么。

  “我怕。”我摸上他的下巴,轻轻地沿着他脖子的线条划到他颈后,停在了那条突出的骨头上,掌着手握着。

  他抿了抿唇,抬手拿下我放在他颈项后面的手,紧紧地握着,左手将一把手术刀递给我,“别怕。”

  我不知道他是想安抚我好让我帮他做手术而不至于因为太过于惊慌而要了他的命,还是他真的不希望我害怕,可是我真的沉溺了,他一开口,我就插翼难飞,这是我钟嫚永远都走不出的方圆,这是我钟嫚今后的唯一一个世界。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术刀和镊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手术刀,弯弯的刀沿,锋亮的刀面,刀尖出锋利可见,我的手很抖,这时候,我手上拿着的不仅仅是一把手术刀,而是一条生命,一条我爱的男人的生命,我没有那样的自制力去镇定自若。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底的坚决一点点地沿着光线传到我的眼底,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他已经握上我的手,沉稳地开口:“别怕,不会有事的。”

  我点了点头,可是手还是在抖,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象这样的一副场景,你爱的男人在心脏零点几厘米处有一个子弹,可是他依旧镇定自若地握着你的手腕在安慰你。

  从小到大,我唯一觉得自己幸运的事情就是,凡事我都能掌握得很好,可是我今天却连自己唯一庆幸的事情都失效了,我拿着手术刀,可是我却连自己的手里的手术刀都握不住,我想让它定住,可是它就好像和我作对一样,一直地抖个不停,我真害怕,会不会手一抖,就把一条生命给了解了。

  他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还是怕啊,如果是别人,我能够镇定地做着一切,可是我现在,我连开口的声音都颤抖。

  “消毒吧。”他的手覆上我的手背,不远处的酒精的跳跃着蓝红色的火焰,妖娆得像是那夜半突开的昙花。

  我颤抖着将手上的手术刀和镊子往上放,烧了好一会儿,直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好了。”我才收回手,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目光如水:“开始吧,想把周围的肉剔开,见到子弹头就用刀尖松一下,然后用镊子挖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平时我和别人聊着今天的天气一样正常,我却已经惊得手心冒汗,那是人肉,不是土壤,说松就松。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一份心情来看着一个没有丝毫的医学常识的人对自己的伤口进行施虐,可是当我的手压抑着颤抖将手术刀轻轻地剃掉那一圈惨不忍睹的烂肉,我抬头对上的,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眼眸。

  他难得地勾起了嘴角,笑了笑:“别怕。”

  我从未见一个男人可以笑得这么日月失色,灿若星辰的眼眸点点星意,微白的嘴唇微微上翘,露出整齐的牙齿,就这样硬生生地刻在了我心上,就好像凝结成了胸口的朱砂痣,怎么剜都剜不掉。

  我苍白地笑了笑,低着头认真地盯着那惨不忍睹的伤口,我很想吐,我很害怕,我的手脚都在发抖、冰冷,可是我知道我无路可退,如果我不动手,我只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死掉,我宁愿,用尽一切去拼那样的一个可能。

  我明明看到了他额头上那豆大的汗珠,在明亮的灯光下剔透得就像是清晨被阳光沐浴过的露珠一样,可是我每一次抬头,他都只是紧紧地抿着双唇,没有半分的发泄,除了那紧紧握着左手青筋暴起泄露了那其中的痛楚,我看不到半分。

  那刀子一刀刀地动在他伤口,更像是一刀刀地剜着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稍稍看到那暗金色的子弹头,隐没在暗粉色的肉、色中,我咬了咬牙,利落地用手术刀没入,在用力一翘,子弹露了三分之二出来,再用镊子夹住,闭着眼睛用力一拔。

  伴随着金属落地的声音和男人低沉的闷哼,我无力地坐在地上,想哭,却看到开始流血的伤口好只能强忍着内心一切的脆弱,抬头颤着声音问道:“然后呢?”

  “把工具箱里的消炎针拿来。”

  他的脸色很白,我有些害怕,跌跌撞撞地翻到了那只细小的针管,递给他。

  细小的针管没入那小麦的皮肤,我几乎能听到针管和血管相碰的声响,看着那针管里透明的液体一点点地消失,我突然觉得心慌无比。

  “帮我包扎一下。”他把针管扔在了地上,将一旁的绷带递给我。

  我点了点头,当初在美国的时候学过,接过他手里的绷带,小心翼翼地包扎着。

  我半跪在他的身前,因为要将绷带绕到他身后,双手只能形成一个怀抱着他的姿势,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好想抱着他,可是不行,他的伤口禁不起我那样大的动作。

  时间在做一件你很小心翼翼的事情的时候显得特别漫长,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一段很长的时光,我不敢用力,可是包扎不紧又怕伤口继续流血,我几乎是用尽了一切的脑细胞去计较该用怎么样的力度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又能起到作用。

  等我做完这样一件对于别人来说无比简单的事情,我已经筋疲力尽了,瘫坐在地上,虚脱的身体和虚脱的心情,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愣愣地坐在地毯上。

  他看了看我,晃了晃虚白的嘴唇:“不错。”

  我看着他的一米八几的身体就这样朝着我的方向倒下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压在我身上,我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受了伤,刚刚才包扎好,不适宜移动,十一月份的天气,冷得让人不禁抖擞,我只能把床上的的被子全搬了下来,盖在他身上。

  想了想,还是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脱去,只剩下一层背心,看着那污秽不堪的血迹,还是拿剪刀将那背心也剪掉,直接脱了下来。

  忙完一切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趴在床沿,渐渐平静下来的心跳,寂静的房间让我那无处安放的情绪瞬间崩溃,我抱着双膝,蜷缩在一旁,眼泪落下来的那一刻,我才觉得那是真实的。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未来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男人的疏远和莫名地逃离,或许还有,一场场接二连三的灾难。

  后悔吗?没有后不后悔,大概是我的前半生活得太安逸,或许说是我将自己的叛逆和疯狂藏得太深了,一旦被人触碰,就不可收拾。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计较这一份感情的得失,即使至今为止,我和那个男人做过情人间最亲密的事、帮他处理过伤口、在他被人追杀的时候救过他,可是我依旧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甚至连他叫什么都无从得知,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爱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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