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孤注一掷
1253年11月11日午后维吉亚王国‧日瓦丁王城
日瓦丁的大雪已经持续三个月，整座城说是要被白雪掩埋也不过分。而在一片刺眼的纯白中，一位穿着黑色丧服的绝美少妇却立在维吉亚王宫前。金色的发梢都已经结了一层薄薄冰晶，俏脸苍白毫无血色，眼泪都已经被寒风吹干，口中呼出的白气一阵又一阵。这一片地冻天寒几乎要让她娇弱的身躯抵受不住，但她仍然坚持着不肯离去。
皇宫大门缓缓打开，一名内侍快步走来。
“夫人，陛下请您节哀。”
“一个月前我的夫君为了抵御入侵者，保卫维吉亚的尊严奋战而死，他的首级今天却还在诺德人手中。敢问陛下要我怎么节哀？”少妇愤怒的责问内侍，泪水夺眶而出。这位美丽的少妇正是格拉斯克波耶的遗孀，席薇亚。
依斯摩罗拉的惨剧之后，一切并未如席薇亚计画的一样顺利。他们千辛万苦抵达日瓦丁后却被亚罗格尔克国王拒于皇宫门外。席薇亚的陈情更是石沉大海，她请求国王重新召开波耶会议，国王显然完全不想讨论这件事情。而更让席薇亚一行难堪的是维吉亚与诺德在依斯摩罗拉沦陷之后就积极地展开议和。没有任何一位波耶愿意替格拉斯克说话，好像大家都默认他就是惨剧的凶手一样。
“陛下希望您回去，并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和平。”内侍恭谨的道。
“别把和平说得好像是你们的功劳，那是我们家族的牺牲啊！”席薇亚愤怒大叫。然而内侍只是不发一语转身离开，皇宫大门又重新关上。
“你们到底替维吉亚做过些什么！”
心碎的斥责声回荡在宫墙之下，被吞没在冰天雪地之中。
王城大街传来急促的马蹄，一辆四轮马车在数名维吉亚骑手的护卫下疾驶而至。策骑而至的法提斯一马当先，飞身下马扶起了终于冻昏过去的席薇亚。
1253年11月11日晚间维吉亚王国‧日瓦丁市镇
等席薇亚醒来时，库妮丝卡与胞弟正将她脸上的热毛巾换下。
“太好了，你醒来了”“我去跟波耶老爷们报告”姐弟俩喜形于色
“我在哪里？”席薇亚问到：“我不是说过要省着用第纳尔吗？怎么让我睡这么好的房间？”柔软温暖的床铺以及宽敞空间都显示着她此刻身在的房间比起寻常旅社是高级太多了的。
“这是雪境白衣的庄园，不花第纳尔”库妮丝卡安抚
说话间，数个骑士模样的人走入。都是席薇亚的伙伴。而跟在伙伴身后的则是维兰波耶和其家族成员。全员到齐，足见他们很重视席薇亚的到来。而席薇亚只感到一阵怒火上冲，不甘与悲愤攫住了她的心头。她猛地下床，便要离开房间。
“格拉斯克夫人，请别冲动”说话的是罗德拉波耶，席薇亚被叫住，立在房门口。俏丽的背影此时多了更多坚决与不屈。
“就像你们看着诺德人毁掉我的家庭一样别冲动吗？”席薇亚淡淡说道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贝尔加鲁波耶叹气：“但请你原谅我们是有苦衷的”
“如果我们回应你们的求援，那就意味着得与诺德人开仗。这和家族原有的计画并不相同，我们既然是东扩派，就不会主动回应对于诺德人的征伐。”维兰波耶老实地说道：“这是政治，请原谅。深陷政治越久，会越不像自己…”
“再说，我们也没有把握如何证明格拉斯克波耶的清白。我们无法赌上家族的荣誉去捍卫一个不确定的结果。”罗德拉波耶说道
“波耶阁下，也许我这话无礼。但我还是要说”法提斯打断波耶们：“你们如果真的是一个贵族，就不应该用这些话去刺伤一个已经失去一切的可怜女子”
“我道歉，但我们只是尽可能地陈述事实”维兰波耶叹气
“那我们就尽快解决一切吧”席薇亚转过身：“你们想干嘛？”
“我们想尽己所能补偿你”
“胡扯”席薇亚怒道：“你们这些秃鹰！有什么要求别拐弯抹角的”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我们都对于当下的见死不救感到十分不安。我们愿意尽可能地协助你”贝尔加鲁波耶说道
“那好，我要一场波耶会议”席薇亚转身说道
＊
1253年11月13日上午维吉亚王国‧日瓦丁王城
在雪境白衣家族的逼迫之下，一场波耶会议于焉召开。席薇亚身穿黑纱，在雪境白衣成员的簇拥之下进入皇宫。这是席薇亚第二次正面与亚罗格尔克国王交谈。而国王身边总是有贵银家族成员在侧，这让席薇亚打从心底鄙夷这个统治者。
“格拉斯克夫人，如果你还是渴望着复仇的战争，我想国王陛下是不会同意的”拉尔恰波耶说道：“雪境白衣诸公当时不听从我们的建议对诺德征伐，现在自己尝到苦果，难道又想反悔吗？”
“这已经不是东扩还是西扩的问题，是攸关维吉亚的荣誉！难道维吉亚国王连保护自己封臣的能力都没有吗！”席薇亚反问道
“陛下已经为了和平做出最大努力，难道你要让陛下成为出尔反尔之徒？”
“你们牺牲了我夫君的名誉来成就你们的！这是哪们子的最大努力！”席薇亚斥责道，拉尔恰波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尴尬地住口
“陛下，你都没有话要说吗？还是少了贵银家族你就不知道怎么开口？”席薇亚看着从刚刚到现在都默不作声的亚罗格尔克国王，怒从中来。但此言一出，无论贵银与雪境白衣波耶都大惊失色
“格拉斯克夫人！”“好大的胆子！”
席薇亚只是昂首紧盯着亚罗格尔克国王，而国王却别开了目光。那苍老微微颤抖的嘴唇显示着国王对于席薇亚冲撞的言词感到十分愤怒
“陛下，你都召开波耶会议了。你不讨论是否对诺德用兵，还能讨论什么”
“也许我们可以讨论格拉斯克波耶遗产的继承问题”一个短褐发的贵银波耶说道，他较拉尔恰年轻许多，却不像父子。席薇亚从薄弱的印象中想起他的名字是哈瑞斯波耶。是拉尔恰波耶弟弟哈维尔波耶之子。
“格拉斯克家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了”
“你搞错了，格拉斯克家没有波耶，换言之，没有合法的继承者。只有你，格拉斯克波耶的年轻遗孀”哈瑞斯波耶说道：“所以你跟你的那些杂役们最好有换主人心理准备。但对你而言也许是好事，说不定你很快又会有新老公了”哈瑞斯波耶得意地对席薇亚微笑，他一向口舌不饶人。如此露骨的侮辱想必能带给这个嚣张的年轻寡妇极大的痛苦，来个狠狠一记下马威。但谁知席薇亚完全不受影响，依然的冷淡。
“你新来，也许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根据维吉亚律法，波耶们能够经由竞技来争取波耶无主财产的继承权。懂吗？你很快就会变成竞技场上的奖品了”哈瑞斯波耶续道，拉尔恰波耶不禁跟着微笑，姪子的嘴实在是太坏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很乐意在竞技场与你们一较高下”
“你是遗孀，不是波耶。不能参与竞技，所以你最好现在放尊重点，因为我很可能是冠军”哈瑞斯波耶微笑，叔叔拉尔恰波耶更是乐在其中
“谁说我只是个遗孀”席薇亚打断哈瑞斯波耶叔姪俩的沾沾自喜
“喔？”
“我是佩汀哈洛波耶娅，亚罗格尔克国王的封臣，格拉斯克家族的合法继承者。所以你这恶心的蛆虫最好还是把你的沾沾自喜收起来”
“格拉斯克夫人，你还穿着丧服。你丈夫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会很沮丧”拉尔恰波耶沉下脸来
席薇亚深呼吸，闭上双眼。开始替自己宽衣解带，她脱下丧服露出雪白如脂的光华肌肤，身上只穿着贴身衬衣，玲珑曲线苗条动人。席薇亚睁开双眼，重重将丧服甩到哈瑞斯波耶脚前。
“我说，我是佩汀哈洛波耶娅”
“这真是够了！”“荒唐至极！”“这根本就是对国王陛下的侮辱！”
在一片喝骂声中，席薇亚转身离开了皇宫。
1253年11月13日晚间维吉亚王国‧日瓦丁市镇
“所以现在怎么办？”维兰波耶看着席薇亚
“你搞砸了一切，现在我们雪境白衣会被当成荒唐的反对党”罗德拉波耶苦恼地道：“贵银家族不会放弃这个扳倒我们的好机会，唉！”
“罗德拉叔叔，也许格拉斯克夫人会想到方法的”留着大胡子的年轻波耶说道，他一向乐观。这是贝尔加鲁波耶之子，瓦里西恩波耶
“我要称王”席薇亚转过身
“这就是你的结论？造反？那真是太好了！”罗德拉波耶又惊又恼
“你们永远会被贵银踩在脚底下，等到贵银家族培植足够势力，再将雪境白衣各个击破。这是你们继续待在那懦夫国王下的唯一结局”席薇亚说道：“倒不如帮助我称王，我会给这王国该有的荣誉和强盛”
“格拉斯克夫人，恕我直言，但你他妈算哪根葱”马穆恩波耶不客气地道
“我他妈是你们的弥赛亚”席薇亚顺着马穆恩波耶的低俗言词回呛：“还有，我是佩汀哈洛波耶娅，请记清楚”
“格拉斯克夫人其实说得有理…呃，我是指佩汀哈洛波耶娅”维兰波耶开口了：“也许亚罗格尔克倒台，雪境白衣才有翻身的机会。否则贵银绝对不会让我们家族兴盛的。不过，佩汀哈洛，为什么要让你称王？我们雪境白衣更有理由称王，我们更强大，更合法。别告诉我『你将公正地对待每个人』这种场面话，我才不吃这一套”
“强大我不否认，但合法吗？你们都对亚罗格尔克宣誓效忠过，如果你们称王，那你们在别人眼中永远是造反者”佩汀哈洛分析道：“但是支持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是维吉亚波耶权力扩大的象征，与昏聩的君权对抗，更对抗霸道的贵银家族。如此一来，你们会成为波耶中的英雄，更会成为维吉亚王国的第一波耶家族”
“你知道波耶权力过大会导致什么结果吗？”维兰波耶之子，库穆巴波耶问道。他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下巴怒张的胡须，像一堆褐色尖刺一样：“维吉亚王国可能在数十年内分崩离析，成为部落一样的衰弱邦联。这样我们完全无法对抗外来侵略！”
“那就是你们雪境白衣没把握机会”佩汀哈洛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不会有子嗣，到时候第一波耶家族要怎么分配王权，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如何避免上述情况发生”
“格拉斯克波耶，愿他安息，我不得不说他有一位太过于厉害的妻子”维兰波耶叹气道，但语气里满满的赞叹
“等等，你们都赞同？万一失败呢？”罗德拉波耶打岔道
“这也许是我们唯一的路了，二哥”维兰波耶说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开始…这个…呃，计画？”贝尔加鲁波耶问道
“攻打皇宫”佩汀哈洛说道，此言一出，雪境白衣的波耶们又是一阵哗然
“不可能！万一国王陛下和贵银家族率领波耶们围城呢？岂不是插翅难飞？我说佩汀哈洛，你应该要冷静行事……”维兰波耶说道
“我夫君的头还在敌人手中！他的仇我还没帮他报！稍早之侮辱我的清誉人也还没得到报应！此刻的我已经非常冷静了，所以看在圣父的份上绝对不要叫我冷静行事”佩汀哈洛冷然道：“我的一切计画都是有经过深思熟虑的”
法提斯等十虎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随之而涌上心头的则是怜悯。他们都知道佩汀哈洛曾经是这么温和善良、平易近人的女子，现在的一切冷酷和深谋远虑都是经历了这种人生惨剧与挫折之后才在一夕之间蜕变而成，更是残酷的环境逼她不得不为之。
“贵银家族没想到我们会动手，这就是优势。贵银的部队都在洛玛堡一带，担任王都屏障。即使马上收到消息，赶来救援也需要一天的时间。这一天，就足够我们改变一切”佩汀哈洛说道
“之后呢？万一贵银家族号召波耶打倒维吉亚的叛徒呢？”罗德拉波耶问道
“以贵银数年来的跋扈和自以为是，有哪个波耶会想帮助贵银取得王位呢？”
“父亲，好像蛮有道理的”一直对佩汀哈洛感到不屑的马穆恩波耶也忍不住这么说，而谨慎的罗德拉波耶自己也觉得好像叛变真的有胜算。再说，也如胞弟维兰波耶所言，这也许是雪境白衣家族唯一的出路了。只是他心里始终难以认同这一的计画
“你打算用多少人攻下皇宫？”维兰波耶问道
“我仅存的二十人全上，我也合理要求在场愿意参与的波耶都各带二十人。这样应该够对付禁卫军了。当然，不用我赘述，这二十人都得是精锐。”
“是，应该够了。”维兰波耶点头，这样一来便有一百四十名维吉亚菁英，要突破皇宫中的五百禁卫军擒住国王与贵银波耶，其实并不算太难。
“佩汀哈洛波耶娅，我父亲贝尔加鲁波耶已经六十岁了。我希望我能代替他带领他的二十人”瓦里西恩波耶说明道
“可以，那我们明晚动手。所以先去准备人马吧”佩汀哈洛说道，众人点头，于是纷纷离开房间。而维兰波耶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转头问道：“佩汀哈洛波耶娅，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格拉斯克？”
“当然”佩汀哈洛望着窗外的日落，斜晖烘着她的绝世容颜，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你有想过，你可能得先面临惨烈的内战取得统治，再经过一段时间恢复元气，随后才能真正地入侵诺德将他的尸骨接回。这样真的值得？”
“不然我还能用什么方式洗刷我丈夫的污名？”佩汀哈洛愤怒地转身
维兰波耶微微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夫人，您认真要带兵打皇宫？”法提斯低声问道
“是的”佩汀哈洛坚定地说道
“可是，您不会格斗技巧阿”阿列克谢疑惑地说道：“在室内，弓箭的发挥十分有限呢！”
“我会尽力不要战死的”佩汀哈洛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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