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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景佑陵的手指搭在了谢妧的手心之中,  他就这么说得若无其事,仿若自己这样做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谢妧略微抬头,就看到楚月珑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腕,涂了丹蔻的指尖掐进手心之中,  指节之处已经泛白。

        陇邺说大也大,  说小也小,  自然是有人也知道楚月珑和景佑陵曾经的那段渊源。原本英雄救美这样的戏码,  倒也说得上是一段佳话,谁知道还是被长公主殿下抢先一步。

        玉鸾郡主心中有怨,也说得上是正常。旁的人看个热闹,  自然是目光有意无意地在这几人之间流转。

        谢妧听到谢茹侧头朝着楚月珑,笑着问道:“月珑当年和景大将军也算得上是有些交情,现在月珑看到景大将军娶得长姐,  也理应是要敬长姐和景大将军一杯的。”

        谢茹和楚月珑向来交好,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楚月珑的那点儿心事,她这个时候在旁边煽风点火,也像极了她一贯的作风。

        谢东流对谢妧的偏袒几乎是天下皆知,  从他为谢妧挑选的夫婿就可见一二,谢茹虽然也是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但是却没有什么承欢膝下的机会,  更遑论是如同谢妧一样直入崇德殿。

        谢茹见楚月珑未动,掩唇笑道:“月珑从前就仰慕大将军的风采,也一向都极为敬重长姐,现在这两个人坐在一起琴瑟和鸣,  想来月珑也是极为替长姐开心的。”

        谢茹说着,  又转身看向谢妧和景佑陵的这边,  姿态袅娜地从宴席之上缓步走来,  用旁边宫婢的托盘之中拿出来一个白玉杯盏。

        “长姐和景大将军喜结良缘,阿茹自然也是真心为长姐开心,所以今日这杯酒,是敬长姐和将军白头偕老的。”

        其实这些说的都不过是场面话,甚至谢妧也知道谢茹说出这话,未必有几分真心实意的祝愿在里面,但是听到白头偕老这四个字的时候,谢妧的心中霎时间漏了一拍。

        谢茹这酒本是敬谢妧的,她就这么将手中的杯盏放在半空之中,停了片刻,却不见谢妧拿起放在面前的杯盏。

        景佑陵垂眼看了谢妧一下,然后抬手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拿在了手里,“殿下不宜饮酒,我替殿下谢过公主好意。”

        旁边有些觑着眼朝着这边看的人,早就已经是瞪大了眼睛,先前谁说长公主殿下嫁进景家多少要受点委屈的?

        就按照现在景大将军护着长公主殿下的这个架势,就是连五公主的敬酒都被挡了回去。

        谢茹的脸色僵了僵,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坐在席上的谢妧,心中早就已经是暗自气恼。

        她其实与楚月珑表面交好,但是实际上也从来没希望过楚月珑能嫁给景佑陵,毕竟楚月珑只是一个算不上有什么身份的空壳郡主,嫁入掌控朔方卫的景家,实在是有些高攀。

        等到赐婚的旨意下来的时候,其实谢茹还是有些窃喜的,其一就是楚月珑将来必然不可能嫁入景家,也必然不可能嫁的比自己更高些,其二则是她猜测谢妧和景佑陵将来必然是一对怨偶,只怕是不出三月就要和离。

        先前楚月珑还没确定来不来归宁宴的时候,她自然是极力撺掇的。若是楚月珑在谢妧的归宁宴上临时发难,那不仅毁了谢妧的归宁宴,还会惹得父皇不喜,自己自然是渔翁得利。

        却不想,这位向来风光霁月的景大将军,居然这么护着谢妧。就连一向冲动的楚月珑,今日都按捺住了性子。

        让谢妧今日的归宁宴这样顺遂。

        谢妧生来就过得实在是太过顺遂了,谢茹手中捏着帕子,突然也能理解楚月珑之前的感受了。若是自己是楚月珑,只怕是比她还要更加气恼。

        谢妧的生母和谢东流是少年夫妻,虽然傅纭和谢东流这么多年感情说不上是和睦,但是正宫之位却坐得稳稳当当,往后进宫的没有能越过傅纭去的。

        而谢妧自幼就被谢东流娇养着长大,得到的宠爱甚至更甚那些皇子。

        就算是行事乖张不得礼法,谢东流也能一纸赐婚让景佑陵娶了谢妧,为她筹谋好了一切。

        这倒也是罢了,却没想到先是谢东流,现在又来一个景佑陵,居然就都这么纵容着她!

        谢茹心中这么想着,面上还是带笑道:“大将军如此体贴长姐,可见长姐当真还是觅得良人,既然是如此,阿茹也是放心了。父皇和母后看到将军和长姐这样,想来也是相当欣慰的。”

        谢茹这么说着,将手中的白玉杯盏放到宫娥的托盘之上,又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说到这个,阿茹突然想起来,今日这场归宁宴其实还少了一个人的。”

        谢妧抬眼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谢茹,虽然谢茹只说了这么一句,但是谢妧已经大概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谢妧心中暗自哼笑一声,谢茹的打算,无非就是拿着她和燕绥之间的关系翻来覆去的说,想着景佑陵现在不过就是碍着谢东流的面子。

        等这些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时不时出现在他耳边的时候,景佑陵就算是再大度,也必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过她这个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就算是先前自己和景佑陵一同出宫前去找燕绥,谢妧也从来没看到过景佑陵有过什么不虞的神色。

        “燕小侯爷向来和皇长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这场归宁宴之中,若是没有小侯爷的出现,见证长姐现在的琴瑟和鸣,在阿茹看来,实在是有些可惜。”

        谢茹掩唇,“毕竟,按照长姐和小侯爷过去的情分来看,燕小侯爷也算得上是长姐的半个兄长,将军随着叫一声兄长,也不为过。”

        果然。

        谢茹刚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谢妧的左手随意地摩挲着桌上的垫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来。

        谢妧用手撑着下颔,晾了谢茹一会儿才缓声道:“妹妹现在好好看看,可知道现在在场的人都是些谁?”

        谢茹在这四周扫视一圈,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有些变白,嘴唇翕张,却也已经来不及反悔了。

        她听到谢妧接着道:“在这场归宁宴之中,全都是皇亲国戚,外姓人能进来今日的宸乾殿的,要么是谢氏女眷,要么如同楚月珑一般,虽未改姓,却入了谢家籍。”

        “所以你说今日这场归宁宴之中,却少了一个外姓侯爷。”谢妧挑着眉毛看着站在对面的谢茹,“知道的,是你为长姐我思虑周全,那不知道的,可就不清楚皇妹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景佑陵原本手指搭在谢妧的手心处,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却顿了顿,指尖在谢妧的手心之中略微摩挲了一下。

        燕家兵在陇西,势力相比于景家的朔方卫,也丝毫不落在下风,这样的重权之下,谢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就算是无心之失,但也确实是有些令人多想。

        谢茹自知失言,脸上的笑垮了垮,但还是勉力撑着笑道:“阿茹一时失言,长姐莫怪。只是阿茹瞧着长姐从前和小侯爷恰如兄长和妹妹,想着长姐和景将军现在如此,若是让小侯爷看见,也定当时为了长姐高兴的。”

        谢茹后来自然也不敢再来和谢妧说些什么,甚至都没有和楚月珑在说上什么话,只安静坐在席上。

        前来给谢妧和景佑陵敬酒的人不少,是的话也是大差不差的冠冕堂皇。

        所以这场归宁宴,谢妧实在是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她知道自己沾酒就醉,这么一场归宁宴下来,要么就是以茶代酒,要么就是景佑陵替她挡下那些敬酒。

        而景佑陵就算是喝的再多,面上也丝毫不显,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漠,仿若刚刚喝进去的,不过就是寻常的白水一般。

        等到宴席结束,楚月珑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倒是让谢妧有些意外,毕竟对于这个表妹的性子,谢妧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若是不发作,反而还是让谢妧有些惊讶。

        但是后来又仔细一想,她的身边毕竟坐着的是端荣公主,端荣公主又不是个傻的,确实也会管着些楚月珑。

        等到宴席结束,谢策才终于寻到了机会和谢妧说上几句话。

        谢策近些日子没有看到谢妧,已经是存了好些话要同谢妧讲,他说话也谈不上什么条理,翻来覆去就是夫子的严苛,高陉的阴魂不散,耳雪现在过得如何,还有就是自己偷偷摸摸藏的一些好玩的物件。

        景佑陵站在远处等着谢妧,谢策说了这么久,才终于有些口干舌燥起来,然后偷偷看了看景佑陵,低声问道:“长姐,你若是成亲以后受到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我就是,就算是景三公子,若是他欺侮了长姐,我也定然会为长姐讨回一个公道来。”

        他说着,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我方才看着他对长姐,倒也不像是先前那般爱答不理。我瞧着他那样,真像是被鬼给上了身,一点也不像是我平日里认识的景三公子,长姐是没看到,我之前差点连手中的杯盏都给摔丢了出去。”

        谢策说着,又定定地看着谢妧,“只是长姐喜欢,才是最重要的。阿策希望的,只是长姐真心欢喜。”

        ……

        两只雀鸟滞留在那枝叶繁茂的海棠花树之下,在寂静无声的宫闺之中,这细碎的鸟鸣之声,显得格外的清晰。

        他们两人虽然是归宁宴的主角,却是走的比较早的,旁的那些人大抵还在寒暄,所以这漫长的宫闺之下,只有他们两个行走在其中。

        景佑陵拿剑走在谢妧的身侧,相隔一段路的宫灯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大概是今夜他们两个人各有心事,所以这一路上都有些沉默。

        而在他们两个人即将出了仙武门的时候,景佑陵却倏地拉住了谢妧的手,低声问道:“……殿下今日不接五公主的敬酒,是因为什么?”

        他现在的手,已经不像是之前那般不逾矩半分,反而是加上了一点儿力度,让谢妧挣脱不得。

        谢茹敬的酒,是祝谢妧和景佑陵白头偕老的,这样的吉祥话其实也算不得是作数,更何况谢茹心中还不知道怎么想着他们早日成为一对怨偶,可是那时对上谢茹的眼睛,她偏偏就是不想接。

        她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执拗。

        谢妧不想,也不该和景佑陵有过以后。

        谢妧也不挣脱,“将军既然是这么问了,想来心中也应当是有个答案了?”

        景佑陵垂下眼睑,愣怔了片刻,松开了之前拉住谢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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